幸而紫霜忙上前扶住了她。
“淑小姐小心些,你昨夜摔伤了脚踝,如今是走不了路的。”
沈令淑只抓紧她的胳膊,“我姨母她现下如何了?如何还未醒?”
紫霜还未回答,就听宴安帝道:“她还睡着,总算于性命无碍,淑丫头,这全是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赏赐,方才朕也不是同你开玩笑,朕是真心打算封你做个公主。”
“臣女什么都不想要,”沈令淑呆呆望着床塌上面色蜡黄的姨母,“我只想要姨母长命百岁,臣女什么准备都未做好,也一辈子都没法做好。”
宴安帝沉默下去,“朕又何尝不是?”
沈令淑从此又在仁明殿的偏殿里生活了起来,如今进她姨母的每一口东西,不管饭食汤药,都先从她肚里过了一遍,她如今倒真做了试药的童子。
但无论再如何修养,照顾地再如何尽心,聂皇后身体还是一天天的衰败下去,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沈令淑看着看着,实在忍不住时,便会偷偷找块没人的地方蜷起来哭。
哭完后,她又是从前那个开朗明媚的小姑娘,她这些日子从未在聂皇后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担忧。
聂皇后开始同她讲很多话。
她从她年轻时慢慢说起。
“我八九岁的时候,也是个很有志气的姑娘,那时你们舅爷爷还在,他教你大舅舅我们聂家的功夫,却不教我和你阿娘。”
“我当时气急了,只知道和他吵架,还是你阿娘机灵,往他平时喝水的杯子里放过几回巴豆粉,那段日子,你舅爷爷见到我们两个都绕着道儿走。”
沈令淑微微笑起来:“原来姨母这些年在我们面前都是装的,姨母,”沈令淑往柔软的被褥里一躺,“你实话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想罚我的时候,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也很顽劣。”
聂皇后道:“是呀,我就这么装着装着,都快装了一辈子了,”她轻轻点了点沈令淑的额头,“不过我可从来没有想罚过你,倒是有很多时候想拿起藤条将你太子表哥抽一顿。”
“怎么又拐到这里来了,”聂皇后懊恼,“我说到哪儿了?”
沈令淑提醒她:“说到巴豆。”
聂皇后道:“但是不管我们俩当时如何闹,你那迂腐的舅爷爷仍旧不愿意教我们,”她说这话时,像是对那位她去世阿爹的偏心极为不满,她哼了一声“他宁愿教我二哥哥那样懦弱的郎君,也没有想过要指点我们一招半式。”
“那你们最后学了没有?”
聂皇后得意起来,“自是学了的。我们虽然没个好阿爹,但我们有个好哥哥。”
“你大舅舅特意给我和你娘削了两把小木剑,不过他那会儿哄女孩子的技艺不纯熟,做出来的剑也是笨笨重重的。”
“我们于是缠着他重新削,他起先是很愿意的,后来逐渐不耐烦,在他快要耗尽耐心时,终于削出来两把差强人意,将将能入眼的。”
“大舅舅性格这般好的吗?”
“是啊,淑儿,你知道么,我到如今都没办法想象你大舅舅是如何领兵打仗,上阵杀敌的,他从小闷闷的,做事也是个温吞性子,但那会,我们似乎真的伤了他的心。”
“耍剑听着威风,可真正练起来,却又实在难熬,我与你阿娘两个,没有一个熬过三天,倒累得后院里一株老槐树糟了殃。”
聂皇后笑起来,“你大舅舅为了我们两个小妹妹,硬生生将它的枝条折断了大半,你舅舅此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理我们。”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聂皇后总结道:“他从此倒是很会削小木剑,你那位舅母,就是他用削出来的小玩意儿偏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