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淑本来要对赵薇月讲太子准备为她奔走,绝不会叫她嫁了那浪荡子。
现下看来,倒是没必要提了,想是说了她也不信,反倒觉得自己奚落她。
沈令淑望天,同赵薇月胡搅蛮缠一通,就算是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后来萧清则自是无事,沈令淑倒是未对旁人提起这事,只是回家后狠狠绣了好几张帕子才将赵薇月带给她的怪异感觉从脑子里剔除掉。
此次围猎,除了天家父子各自受了一轻一重的伤外,皆大欢喜。
只是到听说到赵竑离京,究竟谁引了野豹,到最后也没有查出名堂。
秋猎后,沈令淑与聂君竹的婚嫁之事便正式提上日程,走起了流程,她和聂君竹两个,一人在聂府,一人在沈府,安心做起了待嫁娘。
她的舅舅与大哥哥他们要等到年后才回西北,这些日子宴安帝不时会派些闲职下来,不至于让将军们在盛京无所事事。
沈令淑这些日子倒过得充实极了,萧清则怕她无聊,专门为她寻来了一堆古籍珍本,隔几日便来一次信,在里面或提些有趣的小问题,或一时兴起夹杂两句腻歪歪的诗。空闲下来的时间,沈令淑便想为他制一双靴子。
这可不必绣帕子,光是准备各个部位的零碎布料就费了沈令淑好大一番功夫。
最后鞋子送出去,换来了一对毛茸茸的护手并一封信。
萧清则在里面道,他已经收到了靴子,试了极合脚,除在靴筒处寻到一枚小针外,其余都好,但他并不舍得穿,也舍不得再让沈令淑费手磨眼,要她以后实在无聊时可以消磨时间,他并不需要一位贤惠的妻子,她什么样都好。
沈令淑摸着护手上细密的针脚,趴在炕桌上看屋外的圆月,这夜的月光温柔漂亮极了,它洒下黄澄澄的颜色,轻抚着她的脸庞与发丝,让她的心又轻又软,爱意满得直要从心间溢出来。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着,流水一般,偶有波澜也不过一些微末小事。
沈令淑有时会觉得这样的日子让她直想犯困,但更多时候却觉得安心,经历过年前那一连串让她心惊胆战的事情,这样的日子就弥显珍贵。
那时的她并不晓得坎坷两个字如何写,也并不明白月满则亏的道理。
元盛十四年十月初八,边关战报传来,呈至宴安帝案头,惹得他龙颜大怒。
戎狄人趁镇国大将军不在,大举入侵,祁王率部与之鏖战,虽胜了,但将士们死伤惨重,祁王一度下落不明。
十月初十,聂锋上奏,请求返还西北边境,帝未允。
十一日,太子率众大臣共同请奏,帝大怒,当众申饬太子。
直到十五日,宴安帝下旨为三公主赐号宜宁,同时将她许配给聂卓华小将军,终于愿意放聂家人返回边关,但也只去了聂卓华一人。
后来多年,沈令淑也并未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宴安帝对她舅舅与太子表哥的态度急转直下,更不必说现下的她。
元盛十月二十一,聂皇后急病,程妃恰好也在那一日生产。
当日,程妃产下一子,听说像极了宴安帝。
这夜晚间,忽有圣旨来,急诏沈令淑与沈夫人入宫。
这夜的月亮还是很亮,只是在沈令淑的印象里,惨白白一片,她紧紧握着她阿娘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事态紧急,马车直直驶向仁明殿。
殿内外聚集了许多人,沈令淑下马车的时候,踩空摔在了石板上,但她并未觉得如何疼,还没等她阿娘扶她,她自己就爬了起来,连走路都是好的。
她们进正殿前,沈令淑忽听见太医跪在地上请罪的声音,他连连说着:“臣无能,臣无能。”
而后又听到宴安帝暴喝:“拖下去砍了!”
沈令淑腿一软,若不是她阿娘从胳膊上提着她,她几乎又要跪倒。
幸而下一句又听宴安帝道:“若是再这般危言耸听,朕便将你们这等无用之人全都砍了!”
沈令淑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挣开她阿娘的胳膊,又不顾周围人的阻拦,拨开一个又一个挡在眼前面目模糊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喊了多少声姨母,喊得多么凄厉,嗓子有没有哑掉,她也不知道在她大声哭喊的同时,又有多少人沾湿了眼眶。
她只记得,她将她姨母喊醒了过来。
她趴在她的床榻前,亲眼看她睁开了眼睛,她的耳边响起她姨母声音小小的抱怨,“淑儿,你快要吵死姨母了。”
再醒来时,她正合衣躺与她姨母躺在一处,她手紧紧攥着她的寝衣。
转过头,看到她起伏的胸膛,她微微笑起来,喃喃自语:“我说他们都是骗人,姨母好好的,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
“你姨母睡着了,”沈令淑转头,却见宴安帝正立在床边,“淑丫头,朕多谢你,你姨母她放不下你,你一喊,她就回来了。”
沈令淑两行泪当下又流出来,“陛下也要同我开玩笑么?”
宴安帝却道:“淑丫头,朕封你做个公主吧?”
沈令淑这才清醒过来,她从皇后榻上爬起,翻下了床,谁料右脚刚挨到地上,便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