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我……还活着……”宋解艰难地喘息。
金氏心痛不已,强忍泪水,哪怕这种紧急关头她也只能退居车外,强装镇定地捏造给世人看的谎言,“大人辛劳一夜,身子倦怠,小子们速速将大人搀扶到内室休憩。”
众仆婢小子忙前忙后,扶着宋解喂了些姜汤,又是劈柴火、烧热水、燃炭炉,人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云。
金氏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个人,她拉住宋礼玉问道,“你妹妹何处?”
“鱼鱼去太医院请小叔了。”宋礼玉红着眼回答道。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哒哒”的疾步声。
“啊!”外间突然传来女子轻呼,宋喜雨踩在了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欸,鱼鱼!”走在前面的宋植赶忙伸手去捞。
“我无碍,此番请阿叔前来是有要事相求,还请阿叔速速去府内室看看我父亲!”宋喜雨闷着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在乎这摔的疼不疼,只红眼肃容,急急催促道。
宋植想想也是,拎着药箱又埋头向内室跑去。
“阿兄!”宋植疾步从外间跑回来,茶水也顾不上用一口。
他掀开厚厚的被褥,看着长兄青紫的膝盖,脸色大变,连忙施针扎穴,然无济于事,宋解的双腿已经被冻的毫无知觉。
宋植面如土色,他将银针一根一根地取出放在锦帛上后,撩起衣摆前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阿兄,是植无能,医术不精,恐怕医不好阿兄的这双腿。”
宋解此时在温暖室内已经恢复了些体温,躯体内积累寒气也大都驱散了。然他听到宋植颤抖的声音,却觉得还身处在天寒地冻之中。
滚烫的泪珠顺着宋植的眼角滑过下颚,他艰难开口,“阿兄如今处境积危,朝堂局势不稳,阿兄要先留住性命,养好精神,才能护住宋家周全啊……”
听到“医不好”三个字,卧榻上的宋解并不意外。
昨夜忽降风雪,他挺直着脊背,双腿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只用他那单薄的身躯去抵抗风雪的呼啸。那大雪就像正襟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冷眼旁观着。似是有时还会因为盛怒而加大惩戒力度,跪在那儿,不消一会儿,满身都会被白雪覆盖。一双膝盖从刺骨的疼痛再到一点点失去知觉,他心中的火苗也一点一点被浇灭。
昨夜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气噌噌地往上冒,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收敛心神去思考如今的局面。如今躺在卧榻上,倒是想明白了,自己这是成为了皇权纷争中的一枚棋子。
宋解瞬间老了十岁,“阿植,你且尽管医治,治不好也是我的命。”
那一日,宋植从清晨忙到晌午后才稳定下宋解不断僵化的腿,又拿冻伤药给宋解从头到脚抹了一遭。
他坐在案桌前细细地磨药,对着金氏道,“我明日再来给阿兄针灸,今天夜里还得劳烦嫂嫂,着人仔细地再用药酒擦擦阿兄的身子。”
金氏已是一夜未曾合眼,可偌大的家中,主母确是万不可不得体的。于是,如今只是见她红着眼一一应下。
时辰不早,宋植回太医府还有公事要办,不便久留。宋解听闻弟弟要走,在卧榻上摆摆手道,“叫鱼鱼去送阿叔。”
宋喜雨应声放下手中的药罐,到门口送宋植。
宋植手拎着药箱,一大家子忙了许久,他这才发现宋喜雨的衣裙从小腿向下竟都浸湿了。宋植望了望宋喜雨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皱眉道,“鱼鱼回去吧,鞋袜被雪沾湿了竟也不知,快去换件干爽的,着凉了便麻烦了。”
宋喜雨听话地和宋植告别,只总觉得阿叔这话耳熟得很,方才掌印大人似乎也说过这句话,只是父亲情况危急,当下又哪里能顾得全那么多。
她望着宋植的身影在茫茫大雪中消失,折身回去准备继续给阿爹端药罐。
还未走到房前,便听到三兄高昂激动的声调,“父亲这算是要卖鱼鱼!我绝不会同意您做这样的事,原本我还以为父亲您自小就疼爱鱼鱼,只是公事繁忙无暇照顾鱼鱼太多,谁知您现在要用鱼鱼去换自己的荣华富贵了!”
“这能由得你?宋礼玉!为父在金殿前跪了整整一夜成为一个废人也无济于事……你且说!还能有什么办法?这天下所有的事都是你宋礼玉能决定得了的吗,若是你因为一时冲动惹怒了圣上,我又何必苦苦去那殿前跪了一夜?”宋解多说了两句话就气喘连连,咳得恨不能将肺腑都吐出来。
宋喜雨听见争吵声,宋喜雨止步了脚步,侧耳旁听。
金氏一边流泪一边给宋解顺气,转身想去拿起茶碗给宋解润润喉咙,可是手抖得厉害,竟差点把茶碗里的水洒出来。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只得喜雨这一小女,自幼心肝宝贝似的被捧到手心里,何时受过这等腌臜……”
宋解深深望了她一眼,神色中满是不赞许。金氏忽地意识到用“腌臜”这等词语用在皇帝身上实属大逆不道,便立刻止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