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单人病房里,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静静躺在病床上,这是沐清辞的爷爷,沐五鹿。 他身上插满管子,呼吸微弱,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护仪不断发出报警声。 气氛压抑,让走进病房的沐清辞几乎喘不上气来。 “爷爷!” 她走到病床前,俯身在沐五鹿耳边,轻轻呼唤着,试图将陷入沉睡的老人唤醒。 不多时,沐五鹿缓缓睁开了眼睛,当混沌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看清楚眼前的人时,他的脸色陡然变了。 “谁让你回来的?滚!给我滚!” 没有重逢的喜悦,他眼中满是惊惧与慌乱。 “你这么不要脸的吗?我都说过不认你这个孙女,你还回来做什么?” “走!马上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沐清辞没有动,她眼眶中有浅浅的泪光,伸手握住了老人那瘦骨嶙峋的手。 “爷爷,别替我担心,你的小丫头早已长大,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几乎是同时,顾玄琛上前,将沐清辞揽进怀中。 “我是她丈夫,我会保护好阿辞的!” 老人浑浊的眼睛注视着顾玄琛,久久,他吐了一口气。 “你是战野老弟的小孙子吧?你叫……顾玄琛?对,就是叫顾玄琛!” 打量着顾玄琛,沐五鹿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许多。 “好,好哇,小阿辞嫁了人,有人爱着她护着她,那我就能放心走了!” 他伸手握住沐清辞的手,眼眶有泪水涌出来。 “丫头,当年那一巴掌很疼吧?” 沐清辞咬着唇点头,像是孩子在撒娇。 “嗯,很疼很疼,脸肿了很久,现在想起来都还是疼。” 眼泪落在沐五鹿手背,让他愧疚到极致。 “打你的时候,我也很心疼,可是丫头呀,这里不是家,这里是狼窝虎穴。” “他们不会给你温暖的亲情,他们只会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让你一辈子都无法做正常人。” 正因为太疼爱这个孙女,正因为不想让丫头的下半生都荒废在这地方,所以他只能忍痛伤害她,逼她永远离开这里。 天知道他的心多疼,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小丫头。 沐清辞止不住落泪,她俯身抱住了爷爷,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一声又一声喊着“爷爷”。 “爷爷,你跟我去湛城好不好?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治病,我给你养老送终。” 沐五鹿眼角带着泪,嘴角却带着欣慰的笑。 有丫头这句话,他死而无憾了。 “阿辞,爷爷想回家。” 他环顾着这陌生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色,空气里没有草木的芳香,只有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沐清辞不肯说话,她心中还怀有最后的希望。 希望大城市的医疗资源能让爷爷多活一些时日,哪怕一个月,哪怕一年。 “阿辞,回家是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我们……满足他吧!” 顾玄琛揽着沐清辞的肩膀,他声音沉重悲痛,抬手轻轻拂去她的泪。 “人生,总该落叶归根的!” 许久,沐清辞终于低声答了声好,她对着沐五鹿微笑,哽咽说道:“爷爷,等天亮之后,我就带你回家。” 沐清辞与顾玄琛在病房里守着弥留的老人,而容让则静静坐在病房外,无声守护着自己想守护的人。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偷偷溜进来时,沐五鹿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突然康复了,甚至还撑着坐起身来,细细打量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孙女。 亲自给沐五鹿穿好鞋子,沐清辞将轮椅推过来,说道:“爷爷,我们回家。” “好,好,我的小阿辞来接我回家咯!” 拒绝了顾玄琛的搀扶,也拒绝了沐清辞的轮椅。 沐五鹿慢慢踩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迎着清晨的光蹒跚往外走去。 医院门口,十几辆黑色奥迪一字排开,司机身穿白衬衫黑西裤,戴着白手套,恭敬站成一排。 看到沐五鹿出来时,他们齐刷刷鞠躬问候。 “欢迎老爷子回家!” 阵势庞大,沐五鹿被吓了一跳,旋即,他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握住了沐清辞的手。 “爷爷我一辈子都没本事,临老能有这样的豪华待遇,死而无憾了!” 他眯眼说道:“也好,人多了也好,我那棺材是三寸厚的柏木板,抬起来有点沉。” 无风无雨的清晨,沐清辞眼中像是进了沙子。 她擦拭着通红的眼睛,笑道:“你这老头儿胡说什么呢?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不生气,小阿辞不生气,走,我们回家!” 沐五鹿笑得爽朗,哪里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呢? 回家的路上,沐五鹿一直握着沐清辞的手,细细询问着她这些年的经历。 听到沐清辞考上了博士,听到她荣获许多大奖,听到顾家对她很好,沐五鹿长长松了一口气。 “阿辞啊,不管你多有本事,可既然结了婚,就好好与顾少爷过日子。” 一旁,顾玄琛笑着说道:“爷爷,您叫我玄琛就好,一家人不必那么见外。”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沐五鹿注视着顾玄琛的脸,他说道:“玄琛的面相很好,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我家阿辞将来是有福气的!” 挽着沐五鹿的胳膊,沐清辞撒娇说道:“你从前还说我的面相好,将来肯定干大事!你这小老头儿,怎么净骗人呢?” 这话哄得沐五鹿笑出了声。 “爷爷没骗人,你和玄琛都是干大事的人,将来啊,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很快,车子驶入了沐家村。 当看到村口的牌楼时,沐五鹿嘴角的笑淡了许多。 “丫头,你记住了,不管那两口子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千万不要答应,心一定要狠,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显然,沐五鹿不知道沐大民夫妇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