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间,春妮推门进来,道:“师兄,我拿到解药了。”蓝滟忙站起身来,扭头擦去泪水,道:“你们师兄妹先说话,包大人还找我有事。”说着退至屋外,悄悄掩上房门。
春妮不觉有他,将解药递给展昭,道:“师兄,我拿到解药了,你快服下。”展昭接过解药,问道:“白兄是否已经服下解药?”春妮不敢看他,扭过头道:“他,他已经吃了。”展昭柔声道:“春妮,你从小就不会说谎。解药只有一颗,对不对?”春妮不知所措,凝望着展昭道:“师兄,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春妮做不到。”展昭腹中锐痛逐渐加剧,额上不断渗出汗水,他强咽下喉头的血腥,道:“白兄是侠义中人,对你情有独钟,又是你的救命恩人,这解药我替你送过去。”春妮猛地扑到他怀里:“师兄,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展昭轻轻扶起她,摇头道:“白玉堂为你出生入死,他对你一片真心,只有她才能给你一个家。”说着,挣扎着下床。春妮见拦他不住,扑到桌边,横剑于颈,眼中噙满泪水:“师兄,你若不肯服下解药,春妮立刻死在你面前。”展昭无法,拿着解药上前道:“好吧,我吃。”话音未落,已出手点了春妮的穴道。春妮动弹不得,泪水不住的滴落,满是祈求不舍。展昭道:“这药,我替你给白玉堂送去。”
他打开房门,蓝滟仍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道:“只能如此吗?”展昭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蓝滟艰难地挪开一步让开路,展昭笑了笑,朝白玉堂屋中走去。
展昭骗白玉堂服下解药,将春妮托付于他,自己却体力不支倒在门口。白玉堂吃了一惊,忙上前扶起他,见他唇角不断流出黑血,心中一凉,唤道:“展大侠,展大侠,你怎么了?”
蓝滟一直跟着他,此刻已冲了过来,一把搂住展昭,不住地唤他。展昭听见她的声音,勉力睁开眼睛。蓝滟泪光闪烁,看着他道:“我带你回云深不知处,有两位兄长和魏婴,我定能找到法子救你。”展昭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低:“此去路途遥远,我撑不到的,不必白费力气了。”说着,又觉胸口剧痛,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喷出血来。蓝滟一把揽住展昭,对白玉堂道:“转告包大人,我带他回姑苏。”说着从怀里掏出传送符,凝聚全身功力催动咒语,一阵烈焰燃起,两人凭空消失。白玉堂惊愕得瞠目结舌,半天方回过神来,忙跑去寻包拯禀明原委。
蓝滟耗费了极大的灵力,把展昭带回了云深不知处。传送符乃鲜为人知的密咒,即使在蓝金江聂这样的仙门世家,也极是罕见。施咒者要耗费极大的灵力才能将自己瞬移到想要去的地方,如要携带一人更是难上数倍。蓝滟此举,几乎是搭进自己全身功力。当她带着展昭摔倒在静室时,把蓝忘机都惊得变了神色。展昭已经陷入昏迷,蓝滟只说了一句“救他”,就倒了下去,只因心中牵挂展昭安危,强撑着意识。蓝忘机蓦然想起了若干年前带着重伤的魏无羡从金麟台赶回云深不知处的情形。他一面吩咐弟子分别去请蓝曦臣和魏无羡,一面去摸展昭的脉息,只觉脉息若有若无,显然是剧毒已散入经脉,且兼人已是心力交瘁,旧伤尚未痊愈又添新伤,沉疴积重,显出垂死之兆,心道不妙,忙给展昭缓缓注入灵力,先提住他一口气。魏婴闻讯赶来,见情势危急,立时给展昭施了符咒,养住魂魄不散,二人齐力忙了半日,暂时稳住了展昭一线生机。
蓝曦臣亦闻讯而来,扶蓝滟坐起,问到底发生何事。蓝滟甫一开口,声音嘶哑,几欲分辨不出:“展昭中了西域奇毒,想想办法救他。”
魏无羡看了看身上贴满符咒的展昭,心中也是十分不忍。蓝滟见他不语,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道:“魏公子,我从医书上看到过,修行之人的金丹可以解毒。此事还得求你帮忙。”
三人只觉耳边似响了道炸雷,魏婴喝道:“蓝霁清,你不要命了!”
蓝滟道:“失了金丹,大不了废去一身修为,却能救他一命。他已经拖不下去了。”随即挣扎着站起身来,垂首躬身郑重施礼道:“此事已不必再议,还请魏公子帮忙。”
蓝滟此时已毫无慌乱之色,冷静得出奇。蓝忘机看着她,道:“你可想清楚了?”蓝滟凝视着他,反问道:“二哥,如果是你,该如何抉择?我不想后悔。”蓝忘机回头对魏婴道:“移丹,立刻。”
魏婴从没想过,十多年后,自己又经历了一次剖丹。只是这次他成了当年的温情,而蓝滟成了当年的自己。当他将蓝滟的金丹植入展昭体内时,内心的痛苦一如当年。眼前的这个女子,容貌资质皆非仙门中的顶尖人才,在蓝氏双璧的夺目光彩下,她越发显得平平无奇。他素来视她不过是寻常的仙门女修,而此刻他方觉得自己实在错了。
蓝滟看着金丹慢慢融入展昭的身体,他从面如死灰,到逐渐褪去死气,心跳体温缓慢却显著地恢复。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天光已然大亮,云深不知处依然是草木丰茂,鸟鸣啁啾,蓝滟只觉得浑身血液终于又流动起来,目之所视有色,耳之所闻有声,一夜之间,恍若隔世。她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抹去已是满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