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朗州城北的清风酒肆之中,两名酒客一边畅饮一边正低声交谈着一件秘密的事情。
“诸位,你们可听说了么?昨日在闹市被处以车裂之刑的逆贼,便是咱朗州以前的兵马使周行逢!听说这回便是他,率兵胁迫前来劳军的郑王殿下,竟打起了李大都督的主意!甚至还派人闯进了节度使府署后院呢!死了不少人呢!”
“啊?周都使?他投靠朝廷才多久,哪来的胆子敢胁迫皇子?何况,在咱们朗州城里头对大都督不利,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哎,这年头不都是这样么?为了争权夺利,性命都宁可搭上!我有个表兄在府署里头当差,听说昨日闯入府署后院的都是高手,似乎是买通了里头的守将,又搭上居南阁的送食大车,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后院。那时咱李大都督还正在前厅接旨谢恩呢!没想到贼人已在后院大开杀戒了,这般手段真是厉害!”
“天!着实厉害!不过这等凶险之事,怎么连居南阁都有份儿?居南阁的马掌柜看上去可不像奸人呐!朗州城里谁人不知,大都督还经常去他那儿吃酒哩?!”
“这个我倒不确定,听说是那后院的守将被捉住后,主动供出了居南阁......唉,大忠似奸呗!”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难料啊!后院里头可住着大都督的家卷呢!不知他们有没有受伤......想来咱这位大都督可真是罕见的名将呢!不说他从军以来屡战屡胜,只说他打得洞溪那帮蛮子屁滚尿流,便让咱们朗州上下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是自然!你不想想以前楚国那些个大王在时,个个对洞溪无计可施,可大都督不到一月便直接打到了蛮子的老窝,还把三州纳入大唐疆土,这已然不是名将所能形容了!江南那边不是称大都督是什么,天生将星、当世卫霍么?”
“对对对,天生将星、当世卫霍!想必大都督定有天上神明卷顾,周行逢等人又如何能得逞?哎,这帮人当真可恶得很,得亏大都督化险为夷......反正,只要有大都督在朗州坐镇,咱这些平头百姓心里便安心了!”
“确是如此!谁不想过过太平日子?”
“唉,前阵子听说南面的汉军都打到益阳城了,也不知战况如何了!”
“有大都督在,你慌什么!我听人说,大都督晨间便率兵出城了!大都督亲自出手,定能得胜而归!”
“我只希望,战火别再烧到朗州城就行!哎,一会儿我得带着家人去庙里烧烧香,求求菩萨保佑!”
......
这两人鬼鬼祟祟的言语不知怎地,很快便如同江水上的波纹一般层层荡漾开来。先是朗州城北,而后便是城东城西城南,几个时辰不到,整座朗州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官民无不都在暗中议论昨日节度使府署的“小道消息”。
谁能料想,不过是二人于酒肆中的窃窃私语,莫名其妙便火速流传开来,其速度令人叹为观止,关键绝大多数百姓听闻之后,对这种“得来不易”的秘闻更是深信不疑,霎时间满城风雨,如沸如腾。
节度使府署西北侧的居南阁中,马掌柜和阿福阿禄两位小伙计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们本就心生忐忑,昨夜整座客栈更是黑灯瞎火了一夜,日间马掌柜曾让阿福偷偷外去瞄了几眼,亲眼目睹了周行逢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这名小伙计吓得差点没昏厥倒地,回来后连忙说服马掌柜一同紧急收拾细软。
无奈昨夜满大街都是武平军士巡守,他们愣是躲在一片黑暗中没敢吱声,也时刻做好束手就擒的绝望准备。而不知是节度使府署查证时出了什么岔子,居南阁彻夜竟无一名军士上门拿人。
只待忍到了天明,马掌柜等人也不敢心存侥幸,当今日午后听闻了城中的流言蜚语,终于是彻底魂飞魄散。三人聆听着外头军士的紧凑步伐,相对无语。半晌后几乎同时做出了决定,先后拔出刀剑自刎西去......
三日后的黄昏,数骑快马在大街上飞驰,直奔武平节度使府署。
由于这帮人马身着朝廷禁军铠甲又面容陌生,起初在东门时自然受到了拦阻,郑王与周行逢引起的庞大风波刚过不到几日,东门守将哪敢轻易放这些来路可疑的人马进入?幸亏为首跨马而立的那名男子表现得算是谦和耐心,递上拜帖后便从容等待,守将的态度这才好转许多。
府署大门前,刚刚接到消息的武平节度使留后刘江生,已经召集了城中的几名武平将领,正负手挺立翘首以盼。众将即便有些不明就里,但也不敢朝刘江生多问一句,毕竟大都督李源此刻不在城中,这留后便是朗州的主宰。
马蹄声由远及近,府署前守卫的武平军士下意识打起精神,攥紧了手中竖起的长枪。而几道快马还未完全停下时,刘江生却已急不可耐地迎上前去,笑容可掬地一把握住为首那人的马缰,大声喊道:“彭都使!终于盼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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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熟悉的称谓顿时令武平众将心神摇曳,不由得联想起先前溪州那位命运多舛的少主,再抬头凝视这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正利落下马,其坚毅沧桑的面容细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