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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靠近,直到只剩下最后三步,他们都停住了脚步,默契十足。
这三步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却是掺杂了两个人的考量。
“秦大哥。”康乐往前了一步,随后又退了半步。
看到眼前这个人,她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要对他诉说,那么多的事想要和他分享。
可是她又想到,若她走出了这一步,把秦云谋拉入皇室与李家争斗的浑水中了怎么办?那些本不是他该承担的。
康乐忽然感觉喉头泛起一阵腥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先倒了下去。
好在接住她的不是冰冷的雪,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再次醒来的时候,康乐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钟家,眼前还站着一个亓官溶,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亓官溶先是体贴地免了她的礼,随即将手里一个巴掌大小的精巧盒子递给了她:
“今日吾就要回长京了,这个就当是送给县主姐姐的临别礼。”
康乐接过盒子,心中疑惑,却也还是垂眸谢过,又说了几句送别时应景的吉祥话。
亓官溶见她只将盒子捧在手中,没有要拆的意思,有些焦急地问:“县主姐姐不即刻拆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康乐遂了他的愿,从盒子里拿出了一面小小的青铜镜,借着这面小镜子,她看清了自己毫无血色的脸。
她觉得好笑,那些志怪小说中描述的鬼怪,大概就是这样的。
亓官溶问她:“县主姐姐喜欢这个礼物吗?”
哈哈,康乐被问住了,喜欢吗?自然是不怎么喜欢的,但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小命只有一条,丢了就没了。
她左思右想亓官溶送她镜子的原因,这又是什么试探吗?亦或是什么等待她跳下去的新陷阱?
大概是病了,脑子也转不开了,康乐始终想不通亓官溶送礼的理由,只好选了个怎么都不会得罪人的说法,道:
“臣女定会谨记陛下教诲,正衣冠,端品行,明是非,知荣辱。”
康乐看到亓官溶的脸都绿了,一时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总要她去猜,这也太难为她一个病人了。
亓官溶轻轻叹了口气,道:“县主姐姐,你想和吾……”他顿了顿,自言自语道:“罢了。”
啊?最烦把话说一半的人,康乐听着,陷入了沉思。
是她的错,是她的读心术修炼得还不够到位。
康乐想让他开心一些,便道:“陛下,过几日是牧西大节,听闻漉月原那边会很热闹,陛下不如留几日再走?”
亓官溶脸上略过欣喜,但这神情转瞬即逝,他道:“吾也想留下来,可长京那边,吾必须回去。”
就算是亓官溶,也是会有孩子气的一面的,只不过他为君,要绝对理性,坚决不为情绪左右。
康乐顺势拍了拍亓官溶的马屁,说臣有君如此,民有君如此,何其幸云云。
亓官溶被她逗笑了,道:“吾见过那么多人,唯有县主姐姐,能让吾开怀一笑。”
?如此严肃的话题,如此用心的话术,还有如此诚恳的态度,亓官溶当真觉得好笑?
康乐觉得离谱,只听亓官溶又道:“吾来苻阳一事,只有吾身边几个侍从,和文老知道。
“所以此事,对外就宣称说,是苻阳县主贪玩,一个人上歪歪山折梅,回来后旧疾复发。”
好会编故事,什么旧疾复发,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疫疾,一切都不过是亓官溶为了防止李氏成为外戚,进一步扩张势力做的局。
自定远侯夫妇自刎后,康乐就一直以未来皇后候选人的身份,被养在深宫。
李家本就是功勋世家,若是再有外戚这层身份,后果将不堪设想,亓官溶对此不得不防。
于是他就想出了县主染疾的戏码,然后在百官的极力相劝下,顺利“万不得已”地将康乐下放至苻阳。
既立深情人设,又立明君人设,不愧是少年即位的帝王,果然有心机。
康乐无所谓亓官溶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只是继续陪他演着戏,道:
“既是旧疾,那还请陛下还是离臣女远些,莫要染病上身,龙体为重。”
她看到亓官溶脸上略带悲伤的表情,情绪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昔日他们还是好友时,总是以彼此为依靠,互相鼓励,康乐或许还会为他感到难过,对他说出几句安慰的话。
但如今君臣之间,亓官溶对她只剩利则用之,无则弃之的算计,就是再深厚的情谊,也被消磨殆尽了。
世事变迁,难免各为利奔,分道扬镳。
亓官溶沉默着往屋外走去,离开之前,他对康乐道:“李康乐,若你这次也能撑过去,朕就准你在苻阳快乐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