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鼓励邵希去找钟苏二人,开诚布公地和他们讲清楚他的感受,以期能解决问题。
那轮到她自己,是不是也该把心中的话都讲出来?想到这里,康乐提议道:“秦大哥,我们去夜市吧!”
她的眼睛明亮如炬,就像倒映着月亮的平静湖面,蕴涵磅礴力量的同时又包容着万物。
这样的坏天气,应该早早回家的,秦云谋想。可他一对上康乐期待的眼睛,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开口应了声“好”。
又是夜市,又是熟悉的东南通口。
康乐原为避免和秦云谋再度被冲散,一直紧紧跟在他旁边的。
可当路上出现个不该出现在苻阳的老熟人时,她忍不住上前交谈了几句,然后不出所料地和秦云谋走散了。
还好还好,上次两人约定好了走散了再见的地点。
康乐循着记忆力的方位找到了枫糖铺,秦云谋果然在里面,她道:“秦大哥,还好你在这里!”
秦云谋淡淡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康乐在外面被冻了一会儿,此时找到了他,心下一松,便跑到店家燃起的柴火堆旁烤火。
旁边坐着的店家望了她一眼,提醒道:“姑娘,柴火旺盛,当心燎坏了裙子。”
康乐收了收裙子,欠身谢过店家,店家又道:“这几天北风吹的烈,天也冷起来了,应该马上就要下大雪了。”语气中满是对漫长冬季的担忧。
下大雪于康乐而言是很新奇的,因为不论是在长京或是范阳,她都不曾见过“未若柳絮因风起”式的雪景。
她尚不能懂店家因何烦忧,笑着道:“下雪是好事,瑞雪兆丰年!”
店家笑她天真,却不说破她的天真,只站起身,问道:“姑娘想吃点什么糖水?”
康乐凑在店家耳朵旁说了小声说了几句话,店家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她对枫糖铺内的客人实行逐个击破,动之以情,晓之以厚脸皮,把他们请了出去。
还好他们都好心,离开的时候还笑着和康乐作别。
店里只剩下两人,康乐坐在秦云谋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秦大哥,我喜欢你。”
许是“喜欢”二字被她滥用,并不那么能打动人心了;或者她的表情太过轻佻,显得一点也不真诚。
秦云谋只浅笑着看着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是这样的笑,这样的表达,才会让人觉得既亲近又疏离。
这一刻康乐还在幻想,会不会是秦云谋没有听明白她说的,才会表现得如此平淡,她着急忙慌地补充道:
“是‘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的那种喜欢,是‘箐箐者莪,在彼中沚’的那种喜欢,是‘隰桑有阿,其叶有沃’的那种喜欢!”
怕还不够表达情意,她又道:“是想建造间金屋,把你藏起来的那种喜欢,是想你娶我的……那种喜欢。”
可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染上些哭腔,因为她看到秦云谋沉默着垂下了眸子,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康乐问:“秦大哥,你不说些什么吗?”
她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想得到秦云谋更为明确的答案,可她不敢想,一旦等到的是“拒绝”的答案,该如何面对。
于是在秦云谋开口之前,她又挽尊似的道:“你不说话,那就是不喜欢我。如果是这样,我就要埋怨你了,要是你不喜欢一个女孩子,就不该对她那么好。”
康乐故作轻松地伸出手,问秦云谋要书袋,说是要回家去了。
可秦云谋知她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表白被拒了,是连朋友都做不了的。所以他轻轻地抓着她伸出的手,不敢让她走。
其实这点力道很容易挣脱的,但康乐没有,她静静地等着秦云谋开口。
秦云谋垂着脑袋,眼睛盯着碗里的糖水,缓缓道:“康乐,我不想骗你,我的父亲……他是个杀人犯……”他仅是说了这几个字,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勇气。
康乐道:“我知道。”
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她知道,可就算如此还是喜欢。
秦云谋抬起头,对上她澄澈的眼睛,微微诧异:“你知道?”
康乐在手上施了个回握的力,自以为这样秦云谋就没办法脱手,道:
“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并不全是你父亲的错,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恐怕都难以保持理智……”
“康乐,不要为他开脱。”秦云谋打断她:“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就提高了对杀人行为的容忍度……”
从绝对理性的角度看,能够剥夺人性命的,只有法度。
这个康乐是知道的,可她更知道执法者的一分偏错,对受害者就是百分的伤害。
何况这个执法者还用手中的权力,公然为自己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她对秦云谋道:“若是法度给不了恶人最公正的判决,逼着好人去作恶,那这是当今世道的错,不是个人的错。”
其实法度也有错,法度应当是有一定超前性的,而古周明明是太平盛世,却为了禁绝“亲亲得相首匿”,依旧保留了连坐的重典。
正是这种法度的保留,才更加深了旁人对血脉传承的偏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