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谋因为父亲的罪遭受波连。
不过这些话太大逆不道,说不得的。
从没有人对秦云谋说过这些,或者说,没有人在乎这些,因为这把刀,还没有落在所有人的脚边。
而某些标榜正义的旁观者,只会在苦难降临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对苦主评头论足,然后依托这个,把他们衬得高尚些。
康乐和他们不一样,她愿意站在秦云谋的角度看待问题,会思考“罪”与“错”之间是否存在必然的联系,且在见过黑暗后,仍愿意相信光亮会从罅隙照进。
“我相信不久后,”康乐期许道:“古周的法度会更加完备,执法的官员也会越来越清廉,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少的!”
她不在乎秦云谋的父亲是什么人,只是秦云谋仍是忧虑,道:“不止如此,我的母亲还是牧西人……”
“这个我也知道。”康乐道:“古周民风开放包容,各民族也呈大融合之势。《古周律例》也写明,化外人在古周境内享有与古周人拥有同等权益,古周人和牧西人,本质上没有区别。”
秦云谋当然知道她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方才是话还没说完。
他向康乐摇了摇头,道:“她是牧西某个土司①的女儿,来古周不过游戏一遭,厌烦后便丢下我们离开了。”
也就是说,他的母亲,是个品行不端的抛夫弃子之人,而古周,是极迷信血脉传承的。
提到母亲的时候,秦云谋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他看起来是那样脆弱,好像风只要轻轻一吹,就可以把他吹散。
康乐想安慰他,便提出个猜想:“或许她是有什么苦衷呢?”
“哪有什么苦衷?”秦云谋苦涩一笑,道:“我曾去找过她,她已经有了新的家,还要我不别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秦云谋那时不过九岁,秦赓就已经管不住他了,他独自离家,前往牧西寻找母亲。可千辛万苦找到母亲,迎接他的却是来自母亲的一道驱逐令。
康乐不曾知道这些细节,说了错话,慌忙道:“那,那也没关系,即使没有她,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两只手都用来抓着秦云谋的左手,像是要把他拉出泥潭一样:“秦大哥,你是你,她是她,不论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你这件事都不会改变。”
可康乐话说都到了这个地步,秦云谋还是有顾虑,他说了自己留过案底的父亲,说了自己抛家弃子的母亲,却没说自己。
“我少时曾有过卑劣的行径,当时大半个苻阳县的人见了我,都会抄起棍子来……”
才不过说到这里,秦云谋就感觉到康乐把手抽回了,他的心中霎时变得空荡荡的。
康乐是实在不想听他多言,干脆凑近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柔软的触感轻轻略过,秦云谋立马闭嘴不言,霞红染上了他的半边脸。
康乐望着呆住的秦云谋,道:“我都知道。”
他说的卑劣行径,无非就是小时候和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孩子打过架;领着几个孩子上山下河,专往危险的地方钻;还做过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之类③的。
这些很容易得知,特别是在康乐还是一个特别健谈的人的情况下。她可在了解秦云谋这件事上,花费了不少时间。
不知是不是家庭教育的缘故,秦云谋的“卑劣”和邵希的“龌龊”一样,都是对形容词非常夸张的用法。
“我可是县主,稍微动动特权,就可以什么都知道的!”康乐将一块玉佩从腰带解下,郑重地递给秦云谋,笑着问道:“秦大哥,不知你的余生,我可否指教?”
秦云谋接过她的玉佩,道:“可惜我不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样,会随身带些琼珶美玉②。”
他从手腕上解下一条串着九眼石天珠的手绳,将手绳系在康乐手上,道:
“我亦心悦你,是‘野有蔓草,零露漙兮’的那种心悦,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心悦,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那种心悦。”
“是想汇集各种花草装点庭院,建造芳香馥郁的门廊的那种心悦,是我想娶你的那种心悦。”
小剧场:
记者:请问您是怎么同意康乐赶走你们家客人的呢?
某枫糖铺店家:我之前浇坏过她一件衣……啊不是不是,是被这感天动地的爱情感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