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聃先生的意思是说,处在这个矛盾相对的世界中,人应当‘无为’,即听任万物生长而不加以干涉;养育万物而不仗恃己力;成就万物而不自居有功。
“这么说,你可懂?”
额……好抽象,康乐听得头昏脑涨,道:“听不懂,玄之又玄……”
看她注意力不集中,又怎么都学不进去,子虚盖上了书,颇严厉道:“读书要静心,你心都静不下来,还是别读了。”
康乐怔了一会儿,默默把书放回了书架,她现在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上半分力气都没有。
子虚看出她的异样,用手摸上她的额头,冷冷道:“你发烧了,我去叫人过来。”
“不要!”康乐慌忙地抓着他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子虚,我马上就会好了,你不要和别人说。”
若是她生病的消息传到了李封蚕耳朵里,那他肯定不会再同意她习武了。
子虚不想惹事上身,才不像她的侍女那样包庇她。
康乐看他要走,抱上他的手臂,道:“求你了子虚,要是出事了,我会一个人把事情揽下来的。”
这话就说的好笑了,主子出了事,哪有不责罚下人的?
康乐实在没办法,只好亮出了杀手锏:“若是你替我保密,我就把我所有的糖都送给你。”
不过是几颗糖而已,哪里能……嗯,子虚同意了。
他端来凉水,让侍女用沾过水的手巾帮康乐擦身体,几次下来,康乐的体温也就降下去了些。
不过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只要康乐白天练武,就必定会出汗,吹风,温病就还会在夜间造访。
康乐这样子扛过了第一天,第二天,却没能扛过第三天。
第三天的夜里,康乐躺在床上觉得口干舌燥,却喊不出声,只好自己下床拿水喝。本就头晕的她又不小心脑袋磕上了桌角,干脆晕过去了。
还好倒地的声音足够大,惊动了外面的侍女,这才不至于让她第二天以一具死尸的状态出现在李家。
康乐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李封蚕捧着她的脸心疼了好一阵,先是问了一句郎中什么时候赶来,再就是哭着道:“要是我妹妹破相了怎么办?她本来就生得丑……”
这几句话很是悦耳动听,一下子就把康乐气清醒了,她咳嗽了几声以示抗议。
听到康乐咳嗽,李封蚕有些慌张,忙问旁边的侍女她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的征兆。
侍女安抚了他几声,李封蚕这才想起来要骂人,指着侍女和子虚的鼻子就骂,但其实骂完他就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没有道歉。
子虚本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自己是为康乐所逼的,可当他看到她为病痛所折磨的样子,又说不出话来。
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她就像彩云和琉璃一样脆弱。
他不是在关心她,只不过要是康乐死了,他的陪练陪读生涯就到了头,他也再难找到这么赚钱又轻松的活计。
康乐醒过来的时候,李封蚕的手还放在她的额头,她稍微动了动,就吵醒了李封蚕。
李封蚕用通红的眼睛瞪了康乐一眼,唤进来侍女,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生气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那种。
康乐还是会去练武场找他,只不过李封蚕每次都会以有要事为由,让他的小厮答复康乐。
碰壁的第五天,康乐正准备从练武场回家,转头就看到子虚在练武场的沙地里练刀。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可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子虚才学了不到半月,就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反观她自己,干啥都不行,生起病来那是首当其冲。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个,今日行健书院的苏折苏学士会在长京的望舒亭公开讲学,她要去看看。
望舒亭旁挤满了人,有被绮绣的,也有缊袍敝衣的,但无一例外,皆是男子。
康乐凭着身形娇小,在人群中穿行,竟也挪至了前排。
亭中有三个人,一个是正在讲学的苏折苏学士,另外两个年纪很轻的,则是这位大学士的学生。
原本康乐人群中还是蛮突出的,但大多数人都把她当做是亭中两个年轻学子其中一个的妹妹,便也没多在意她。
讲学探讨的是以身赴义的意义,当讲到蚍蜉撼伟树时,亭旁有个人道:“一只蜉蝣想要撼动大树固然可笑,可若是千只万只无数只呢?
“一只蜉蝣倒下了,它的身后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蜉蝣站起来,这些为第一只蜉蝣精神所感,因相同志向而聚集在一起的蜉蝣,终会将伟树撼动!”
此番言论一出,还有不少人发表意见。
康乐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等到日落西山,讲学结束,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氛围之中。
“先,先生,”康乐发声问苏折:“我听闻‘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我心中有惑,不知先生可否替我解惑。”
苏折还没有开口,他身边两个学生中冷脸的那个问笑脸的那个:“曾向,你妹妹?”
曾帆望了眼康乐,应道:“是了,我妹妹。”然后走到康乐身边,把她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