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慢吞吞地走回公寓大厅。
快递收发点的工作人员在昏暗的灯光里打着盹。虽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但晚上基本没有什么客人,我看见那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青年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随时都会栽倒下去。
快递收发是顺带,这方小天地的本体是便利店,全天营业,售卖蒸包子、便当和关东煮的那种。
“萝卜、鱼子福袋、昆布、香菇,”我走到关东煮机器前,小声说,“还要一串鱼丸。”
小哥猛地清醒过来。他麻利地将我点的东西装进纸盒里,然后舀了一勺热汤。
“再拿十瓶啤酒。”我说。
我付了钱。提着东西继续向楼上移动。
我猜我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散掉,因为方才借笔写信封时售货小哥就看了我好几眼,我点完单后、帮我把商品打包时他又盯着我看了好几眼。
管他呢。我想。就算酒气散掉了,说不定一会儿又会有。
离职的最初几个月,我还能用酒精欺骗自己的感官。可随着酗酒程度加重,我已经变成了酒精怪物,明明喝了那么多杯却很难真正意义上的喝醉。
哪怕是被原田雅功扶着,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讨厌你”时,我也留着一份该死的清醒。
我突然不想动了,于是停在楼梯道上,不顾形象地蹲在暗处抓着关东煮的纸杯开始喝酒。萝卜的味道很好,早知道应该多要两个。
昏昏沉沉中,我伸长了腿,半死不活地抓着啤酒瓶低声骂了句“狗屎”。
有人从楼下上来,差点被我绊了一跤。
我猜他本来想骂脏话,但在发觉我不清醒后,他只是在有光亮的明处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往楼上走。
他为什么不打我呢?
我想。
他是个男人,而我只是个女人,他想打我简直是轻而易举——更何况我已经被酒精侵蚀得无法正常思考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疑问,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手里还攥着一个水桶。
冰凉的液体从头上淋下来时,我并没有感到愤怒,而是觉得有点可惜。
“……这瓶还没喝完呢。”我咕哝着抱怨了起来。
男人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疑惑,再从疑惑变成了惊恐。我猜测他可能觉得我精神状态不正常,毕竟我没有跳起来打他。
“喂,”我举起那瓶灌了冰水而报废掉的啤酒,“我的酒不能喝了,你赔!”
他终于想打我了。用他手里的水桶。
然而他的手腕被人从后面攥住了。
我身材魁梧的前男友沉默地站在他背后,我猜原田雅功手上使了劲,因为男人很快便色厉内荏地挣脱了他的钳制,然后忙不迭跑走了。
“啊,走掉了。”
我小声说。
原田雅功弯下腰,他抓着我的胳膊半强迫地让我站起来,可我的腿上没什么力气,被酒精侵蚀的身体就如同煮熟的乌冬面,根本立不起来。
最终,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可以谈一谈吗?”他问。
“没有酒我可不去。”我梦呓般回答道。
“你不能再喝了,”男人夺过我手里的啤酒瓶放回塑料袋里,然后将左手放置在我的膝窝,略微使力,于是我被横抱了起来,“回去吧,夜里风大。”
18
原田雅功把我抱回了公寓。
当然是他自己的,毕竟我没有给他我公寓的钥匙。
我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又走出去,然后提着那袋剩了一小半的啤酒回来。当我下意识伸出手想接过购物袋时,男人的右手骤然一松,装着酒的袋子“哐当”一声落进了沙发旁边的垃圾桶。
大脑停摆了好几秒钟。
我不太能够精准而快速地处理眼前的信息,只觉得对方实在是有点过分。
那可是我的酒,他凭什么扔?
被热水浸泡过的毛巾从天而降,盖在我的脸上。热气蒸得我的脸发痛,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丑的要死,不然原田雅功总不至于一言不发。
上一次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在高中,那天我去棒球场找他,恰巧看见成宫鸣在闹脾气。棒球部的正捕手沉默地看着投手,他什么都没说,但成宫鸣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于是球场的秩序又恢复了正常。
原来我有资格获得和成宫鸣一样的待遇啊。
我开始笑。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笑着擦了擦眼泪,原本有些迟钝的大脑突然变得清明了不少,“要是不说话,我就从你家窗口跳下去!”
19
提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我看见原田雅功在和几个成年人交谈。
“那是谁?”我问。
“不知道,”同行的女生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