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伊佐敷纯没能按时回家,因为我。
睡醒的时候我听见阳台上有人说话。这间公寓的客厅和阳台是连通的,平日里只用落地窗和窗帘隔开。如今窗帘被人卷在一边挂着,落地窗敞着,自然是有人在。
我揉着太阳穴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厚重的冬被随着我的动作滑落到地板。似乎是听见响动,阳台上的少年探头看了过来。
“您醒了?”
是伊佐敷纯。
“你不是要回家吗,”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客厅的挂钟,花了好几秒才厘清现状,“现在都六点了。”
这个点,新干线的部分线路应该已经停止发车了。我不太清楚伊佐敷纯是哪里人,毕竟没有人会告诉我这个,但无论他是哪里人,从我的公寓再赶去最近的车站好像都不太来得及。
“我和家里打了电话,”伊佐敷纯回答道,“明天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你是怎么和家里说的?”
“呃,有事绊住脚了,在朋友家借宿一晚?”
行吧。我想。总比认识的女明星喝醉了而不得不留下来照顾人可信度高。
睡过去之前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回答。说到底,无论伊佐敷纯是否觉得我很糟糕,片冈铁心从未对我心动过也是事实。人和人是不同的,哪怕伊佐敷纯眼里的我千般好万般好,片冈铁心不来电那也是不来电。不过是醉酒后苦闷的宣泄罢了,答案的“yes”or“no”本质上毫无意义。
我早就过了年少慕艾的阶段,自然是懂喜欢与否和那个人是否优秀没什么直接联系。世界上优秀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我喜欢片冈铁心是因为他足够优秀,我也不至于在他身上吊了这么些年。
当然,这些事没必要和学弟掰开揉碎了解释,他不懂,也不需要懂。
我和片冈铁心之间的纠葛,和伊佐敷纯又有什么关系?
话又说回来……
“我这儿是单身公寓,一张床的那种。”我挑眉,“你不回家,晚上睡哪?”
少年的脸色唰一下变得很难看,但马上,那张脸又涨得通红,过了好一阵儿,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和平日里惯常的粗暴扮相丝毫不搭的找补。
“……我回学校睡。”
14
我是逗伊佐敷纯的。
经纪人和生活助理偶尔会在我这边借宿,公司也没有小气到给我准备只有一间卧室的宿舍,客房就在主卧隔壁,中间隔着走廊。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晚上要和我睡一张床?”领着少年往卧室走的路上,我忍不住打趣道。
“……没有!”
好心虚的反应。
“想想也没什么嘛,我又不介意,”我从喉咙里滚出一个拖长了的单音,“和漂亮学姐睡在一起,很多人都想过吧?”
伊佐敷纯没做声。
我打开卧室的门,因为经常有人借宿,房间倒也算得上干净整洁,就是寝具得换一下,目前这套是生活助理用的。
我找了新的寝具想给伊佐敷纯铺床。
“不是已经铺好了吗?”伊佐敷纯问。
“漂亮姐姐前天用过的,”我坏心眼地回答道,“你要用吗,说不定上面还有香水味。”公司给我安排的生活助理是个小个子,脸圆圆的,说话跳脱,比伊佐敷纯大不了两三岁,但喊一声“漂亮姐姐”也够了。
“……”
伊佐敷纯涨红了脸,不知怎么回答我的调侃。
大概是碍于前后辈关系或是别的什么,少年劈手夺过我手里的东西,大声表示自己来。
“你会铺吗?”我双手环胸。
“……住校也是要换床单被罩的。”
我“噗”地笑出来。
好歹当了三年棒球部经理,男生们平日里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我也有数,奈何伊佐敷纯着实有趣,无论我的发言有多么离谱他也会老老实实上钩:若是换了片冈铁心,只怕在我问“你会不会”的时候,老同学就只会看着我,用那张脸威胁我说“你再胡诌一句试试”。
仔细想想,其实这两个人倒有点异曲同工之处——我是指外表看起来很凶。
不对,我为什么要拿片冈铁心和他的学生做比较?
伊佐敷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少年手足无措地抓着被子僵在那,碍于我的身份,他始终无法发作,于是便干巴巴地挤出一句类似于央求的发言来。
“南小姐……您就别拿我寻开心啦!”
我终于张狂地大笑不止。
15
不管怎么说,伊佐敷纯没有按时回家是因为我,作为有担当的大人,我不可能真的放他一个人走。于是我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去一趟神奈川,然后亲自开车把人送了回去。
伊佐敷纯的家人客气而礼貌地接待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