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间在医院陪了一天一夜不愿离去。
医生又给阿田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确定她已经没事了,开了第二天出院的条子。
关听雨见沈白间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说:“白间,逃避不是办法,你总归要面对他的。”
沈白间点点头,又磨蹭了许久,终于一咬牙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去。
阿田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关听雨过去抬高床头,给她喂了小半杯水:“想哭就哭出来,憋着对身体不好。”
一直隐忍的阿田终究忍不住,眼泪决堤般划过面颊。
回到市局,沈白间直接进了监控室。
“头儿。”
“间哥。”
里面的警员见到他都有些无措。
“审出多少了?都交代了吗?”
那两名警员对视一眼,同时摇头:“他一个字也没说,宇哥和坤哥轮流进去审,一天一夜没合眼,但是他就是一个字都不吐,头儿……”
饶是平日里再讲究的人,被关在审讯室里一天一夜不能睡,此时也狼狈不堪。
审讯室里的季青让始终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看起来有些僵硬。
面颊和下巴上长出了泛青的胡茬,眼皮下是一片乌色。
季青让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抬起头,透过单向玻璃,目光与沈白间的在空中交汇。
他眯了眯眼,忽地一笑对已经快筋疲力尽的江宇说:“我要见沈白间。”
江宇一拍桌子,刚要发作,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
沈白间背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江宇一愣,忙站起来:“间哥。”
沈白间看着季青让,走过去:“可以交代了吗?”
审讯室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
季青让垂下头发出一阵渗人的低笑声。
片刻后,他倨傲地抬起下巴:“沈副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沈白间平淡地扫了季青让一眼:“从你发现你爸爸的秘密开始说起。”
季青让敛去了笑容,好像陷入回忆中:“那天是我十岁生日,他答应了我一定会回来给我过生日,可是到了傍晚,他打电话回来说临时有个大手术一时半会回不来,叫我们自己玩,不要等他了。”
他顿了顿:“这不是他第一次失约了,没人知道我心里有多失望,晚上,罗美娟睡着了,我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家,没想到我刚到医院门口就看见他上了一辆车,我拦了辆出租车悄悄跟在他后面,到了那栋小楼。”
自始至终他没有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
“我看见他拎着一个箱子进了小楼,觉得十分奇怪,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我吓傻了,真的,瘫在窗户下好久站不起来,可是,随着一开始的惊吓一点一点褪去,我竟然感觉到一丝说不上来的快感……”
说到这里,他歪头看了沈白间一眼:“后来,我一有机会就去偷看,那个地方太偏,我怕出租车司机发现,每次都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就下车,直到那天,我看见外面的草垛里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男孩。”
沈白间压低了声音:“什么时候第一次动手?”
“第一次啊,”季青让翘起嘴角,“是他被抓的那天,我失望极了,他被抓意味着我再也不能去偷看,再也感受不到那种血腥的气息了,不得已,我只能自己一试,家里那只猫是真不听话,它又在沙发上乱尿,他被抓,罗美娟本来就接近崩溃,真是犹如雪上加霜,我是为了替她解决麻烦,可是你看,她一点都不领情。”
沈白间的额角猛地一跳。
“原来猫的血是温热的,手感真好,我不知道罗美娟发现了,可是她竟然不感谢我,我明明是在替她解决麻烦,是她在家歇斯底里的大叫这只猫真是讨厌,要弄死它的,我难道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吗?”
沈白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说罗美娟怎么遗弃的你。”
季青让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没跟你们说吗?她说带我出去玩,我竟然相信了,他老公刚被抓,她就说要带我出去玩,这么拙劣的谎话,是老山还没有开发的那半边,到了晚上能听见野兽的叫声,能逃出来是我命不该绝……”
他没说完,沈白间突然打断他:“你怎么进的那个组织?”
季青让反问:“不听听我逃出来以后在福利院过的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不想,”沈白间说,“没有兴趣。”
季青让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好吧,你是警察,你说了算,我拼命学习,考上了医学院,一边上学,一边调查,我记得高宏奇,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我记得是他杀了你妈……”
沈白间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说你怎么进的组织。”
季青让笑了笑:“那么巧,那天高宏奇来学校给我们上课,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我刻意地接近他,透露出自己生活艰难,偶尔吃不饱肚子的窘境,一切都按照我的设想进行,在高宏奇的安排下,我开始接触组织里的事,直到有一天我亲自动手取出第一副肝脏。”
不止在场的警员,监控室里的人全部被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