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时间,突然意识到这场演出就在他生日前一天的深夜。
直到十二月二十三号的晚上,不到几个小时就要年满十九周岁的越前龙马还和卡鲁宾一起踌躇着,但他最终还是在九点的时候就着他的虾美洗浴剂完成了他睡前的泡澡环节。当越前穿好睡衣坐在床前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了那张票还在他的桌前安静地躺着。
票当然只能安静地躺着了,仔细想想,登野城有时候就安静得不像个活物,虽然只要按下开关,她就会眉飞色舞地用言语来进行精准的攻击。但是,例如消化负面情绪之类的事情,登野城就很少向其他人诉说或者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了。
就像他高三那年离开日本去美国的时候一样。那天她和人们一起在机场里送越前龙马进去安检,登野城弥生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向他挥手道别。越前龙马在离开安检口之前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他恰好看见的就是站在玻璃天穹下放远目光的登野城弥生。人们已经走得很远,但她还独自站在那里,看着玻璃外的天空和低空滑行的飞机。
想到这里的越前龙马眉心一跳,他湿漉漉的墨绿短发还垂在眼前,但他却突然决定出门了。他勉强吹干头发戴上帽子赶去了离他家不算远的那家livehouse,在临开场的前三分钟才抵达了检票口,他有些生硬地任检票人员在自己的手腕盖下印章,然后走进了这个他之前从未踏入过的场所。
在这个犹如封闭魔盒一般的场所里,灯光已经熄灭,只留下舞台上的电子屏幕闪烁着荧光。人群拥挤,逆着舞台上的光看去,舞台下人影憧憧。这显然并不是个容易找人的场所,尤其还是在双方有一年多没见面了的情况下。
越前龙马皱了皱眉,有一种落入了不二周助的圈套的感觉。
乐队很快在欢呼声中上场,他在收到票的晚上扫过几眼介绍,这是个出道没几年的后摇乐队。乐手们没有开场白和多余的话术,只是沉默着调试完了乐器。当欢呼平息下来,周遭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乐声和灯光突然齐齐绽放开来,一瞬间犹如黑暗中崩裂而来的光芒。
越前龙马犹如置身异世界的人流交会口,一贯钟爱J-POP的他突然意识到了后摇所蕴藏的庞大情绪。这个没有主唱、乐手始终沉默的乐队,用磅礴蔓延的乐声将他拉入了别的世界。
这种黯淡又瑰丽的音乐,的确很像登野城弥生,也的确让越前龙马想起了少年时代的种种过往,例如在那个夕阳熊熊燃烧而落的河川,登野城弥生沉默着远眺天际。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细小的痛苦像寄生虫一样钻入了他的皮肤,在他的体内悄无声息地肆意游弋。那一刻,在这个情绪被无限放大的共鸣场,他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很想见到登野城弥生。所以他立刻为这个想法付出了行动,他开始在后排游走,在人群中辨认登野城的身影,但是他一直没能在忽闪来去的舞台灯光下找到她,当他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瞥见吧台那边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显然不二的话在越前身上也同样适用,他在捕捉这个身影的瞬间,的确也立刻确认了那就是她。
登野城弥生似乎长个了,还是瘦得看起来像是没吃饱的样子,但确实是个身姿挺拔的大姑娘了,她带卷的黑色长发垂到胸前,穿着一件黑色及膝的大衣,手里还端着一杯这里供应的朝日啤酒。
偶尔扫射过去的灯光下,他看见登野城的眼睛还是如同薄云中的星辰一样漂亮,当她微微侧头的时候,越前龙马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的流泪的方式和以前一模一样,面无表情,无声无息,泪水却涟涟而下。
当真的看见她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贯强横不羁、对自己拥有绝对信心的越前龙马却失去了走上前去的勇气。在带着所有的决意奔赴美国的时候他心无旁骛,但却在远离东京之后时常想起她站在玻璃穹顶下远眺天际的身影。现在他要怎么去面对她?怎么面对被他留下独自消化苦难的登野城弥生?在他就这样消失了将近两年之后?
所有的一切如鲠在喉,他站在那里看着灯光回还扫过那片阴影,而阴影里的登野城弥生低下头,拿出烟盒,只那么一个瞬间,她就消失在了他目光所能及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