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父母穷尽一生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曾给孩子的心灵造成过伤害，即便意识到了，为了维持作为大人的尊严，也选择死鸭子嘴硬，拒绝承认。
被一个年轻人呵斥，男孩儿爸爸深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这个年轻人懂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为了能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自己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牺牲了多少空闲时间。就拿现在来说，这个周末是熬了足足两个月的大夜换来的。
因长期睡眠不足而显得憔悴的脸上，涌出复杂的情绪，他语气分外激烈。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的孩子我爱怎么教就怎么教，关你什么事？”
许惟不怒反笑，“这位先生，你以为你儿子是站在那儿看风景吗？他是想要自杀，就是受够了你们这对自私自利的父母。”
“你”，男孩父亲气得面部抽搐，被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妻子拉了一下，与此同时，许惟那头也开始玩儿变脸，“闭嘴，不想让他跳下去就先听我说。”
许惟转向男孩，脸上的严肃又转为慈爱，“宝贝儿，先别急着跳，我先骂他们一顿帮你出气。”
在场的人都有点儿懵。
这唱得哪一出？
一时之间，男孩也有点迷茫。
许惟把脸转向男孩儿父母，“你们儿子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你们不安慰也就算了，还说风凉话。怎么？你以为你读书时没遇到一两个丧尽天良的同学是因为你们善良，善有善报？不，是因为你的同学善良。”
话音刚落，人群里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现在小孩儿心理素质太差了，一遇到点儿事儿就寻死觅活的，要我说，还是现在日子好过了，饭吃太饱了。”
说话的是个老太婆。
云栀的视线没有从男孩儿身上移开过，她清晰地看见男孩儿的目光黯了黯。
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
人心怎么能够这么冷漠？
许惟冲着太婆方向，眼一横，“闭嘴！要人真下去了，头七你就等着吧！”
这个年纪的人多少有点儿迷信，加上今天是七月十四，鬼门开的日子，不得不忌讳一下，太婆讷讷住了嘴。
为防止再出现嘴欠儿的人，许惟恐吓道，“不相干的人都闭嘴，动嘴也叫杀人，到时候都去蹲大狱。”
交头接耳的声音弱了下去。
许惟再次把注意力放到脸色黑如锅底灰的男孩父亲身上。
“你们是不是以为只有做错事才会受欺负？“
男孩母亲默不作声，男孩父亲一脸愤懑，最终也没说话。
许惟嗤笑一声，“真是，成天忙着挣钱，社会话题是半点不关注。”
许惟看向男孩儿，男孩儿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听着，宝贝儿，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被霸凌的孩子不需要做错任何事，那些人也能找到很多理由，比如今天天气不好想打人，比如说我就突然看他不顺眼，哦，你遇上的也是个奇葩的变态！不帮着写作业就得挨打，是九年义务教出来的学生吗？要我说，就那小孩儿，他自己道德败坏，教他的老师和他父母都有问题。”
人群里，话题风向发生了变化。
“现在的孩子，怎么年纪轻轻的心眼就这么坏呢？”
“老陈家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文文静静的，一看就不是会惹事的人。”
心下稍定，云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
许惟扭过头，再次看向男孩儿父母，“你们可以去了解一下，校园暴力的案件每天都在发生。你们的孩子是受害者，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既然把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就好好教，别让孩子太可怜，在别的地方受了委屈，回了家，还要在爹妈这儿继续受委屈。”
男孩母亲抬手擦了下眼睛，男孩父亲脸上现出几分不自然的懊悔，而站在生死线边缘的男孩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许惟同他说话时，腔调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
“宝贝儿，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投胎来给这种人当儿子？这样的父母，配不上这样懂事的你。”
男孩儿下意识帮父母说话，“爸爸妈妈对我很好的，他们为我吃了很多苦。爸爸经常加班，只要休息就会陪我带我出去玩儿，妈妈每天都要起很早为我做早饭。”
孩子眼里，看到的都是父母的优点。
讽刺的是，大人看自己孩子，只看得到缺点。
男孩儿母亲捂脸痛哭起来，男孩见自己母亲哭得这样伤心，瘪着嘴唤了一声“妈妈”。
男孩儿妈妈哭得声嘶力竭，忽然体力不支屈膝跪在地上，边哭边喊，“你是妈妈的命啊！你这是在要妈妈的命。”
男孩儿爸爸摘下金框眼睛，抬手擦了下眼睛。
看着这一幕，旁观者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警察和消防队员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