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阳攥着栏杆，丝毫不敢将眼睛睁开半分，而眼前却呈现出动态的画面，由平视到俯视，崔向阳倒在一片血泊里。
一次一次重复，将他的理智全部抽空。
“为什么？”他睁开眼睛，双手徒劳地垂在身侧。
他凝视着暗夜，深渊却用着那旋转将他引进漩涡。
头顶的星光模糊成光圈，唯有那一颗启明星缀在远处。
它维持着薛阳最后的理智。
“崔向阳……这些幻境……能把你带回来吗？”他低头，唇角露出苍凉的笑，颤抖的手指伸出护栏，似乎是想要把那陨落的生命重新抓在手心。
发尖的雨珠随着他的动作滚落，顺着他的脸颊与泪水合二为一，滚落在浑浊的水洼里，泛起小小涟漪。
也是一圈圈，了无尽头。
薛阳打开手机，上面几个联系人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便是杜恒发来的简明扼要的几个字：“你一看便知真相。”
薛阳的呼吸似乎被强行掐断，他急急忙忙点开聊天框，上一条消息就是那个他没有查看的视频。
他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手不受控制地一颤，让他点开视频。
上面完整记录着从他说看见崔向阳开始到他回头问他们情况的全过程。
杜恒的手很稳，即使光线不甚明亮也如人眼看到的一般。
他的目光移向教学楼，瞳孔骤然紧缩。
果真，空空如也。
都是……他的幻境吗？
崔向阳回不来了。
他死了。
他……
薛阳感觉心里钝痛，握住手机的手一松，他才缓过神来，及时将手机接住。
手机不知何时已经灭屏，只见屏幕上出现水渍，头顶便感觉被砸了一般。
雨声瞬间淹没了一切声响，骤雨无情浇在薛阳头顶。
他环顾四周，竟觉自己身在一片虚无之中。
感官似乎都变得迟钝麻木。
再平视前方，东方的星星早已不见踪迹。
“星星……星星呢？”他颤抖着身子，唇色尽失。
他粗鲁地抹去自己眼睫上的雨水，努力瞪大双眼，穿过这白茫茫的雨帘，他企图寻找那颗启明星。
“不见了……”
头顶的大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很小，小到就像这周围的一滴水珠。
他无意识地翻过护栏，坐在天台边上。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流泪。
他惟知脚下暗潮汹涌，漩涡虎视眈眈。
身后的世界似乎都在离他远去，一个一个，叹息着走远。
心里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大洞，把他所有的情绪都挖走了。
头顶，连星星都不见了。
他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如果他跳下这漩涡，会发生什么呢？
他能不能把崔向阳救上来？
那可是，曾经那么开朗活泼的人；那可是，能给周围人带来笑声的人；那可是，蓄力发光的年轻的星星。
他握住水泥边缘的手松动些许。
滂沱大雨中，他聆听到熟悉的声音。
虽然微弱，但的确如希望之光照进着混沌虚无的世界。
他垂眸，发觉那是从自己裤子口袋里传来的。
他伸出早已冰冷到麻木的手，脑子里却空空，习惯性地接起，放在耳边。
雨声似乎更加肆意猖狂，嘈杂到耳朵只能听见雨声。
电话那头传来清浅呼吸，紧接着是疑惑地“嗯”了一声，传来被子被掀开的声音。
只不过这些薛阳都没有听见。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薛阳，你今晚没回家，是吗？”薛忠义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与困倦。
薛阳感觉被人当头一击，麻木的心脏像是被打了强心剂一般，开始有了一点感觉。
是生命尚且存在的感觉。
“薛阳？是你吗？”
他的呼吸像是被归还，开始剧烈地喘息，心口酸涩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了？怎么喘得那么厉害？”
周围旋转混乱的世界恢复原状，那视线尽头的原不是幽黑，而是点点亮光连成片。
黑暗里，本是有光的。
可刚才，他只看见眼前的漩涡，却从来没有觉察出为了战胜黑夜，人类对光的追随从未停止。
白昼定有阴影，黑夜定有亮光。
他的理智在一点点恢复，对外界的感觉也强了许多。
“薛阳，你说话！太阳都没出来跑去淋什么雨！”
他灰暗的双眸看向耳边的手机，渐渐有了亮色。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