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情郎’不管你了?”还是那个快人快语、“阴阳怪气”的溯齐。
“小情郎”自然是被溯齐误会重重的殷恪。
长乐苦笑,“溯大人莫要看我笑话了,我如今还不够惨吗?”
是挺惨的,兄妹不欢而散后,宇文汲一怒撤走淑景殿大半的宫女内侍,只余贴身服侍的绣枝缀玉,和一个干粗事力气活的小黄门。
溯齐耸肩摊手,有些无奈,“臣不是提了个折衷拖延的法子吗,殿下不答应。”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长乐久站不住,扶着椅子坐下。
顺了顺气道,“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我的幸福,牺牲其他女子的幸福。”
溯齐的法子简单粗暴,但却有效。
即由公主本人出面表示一心向道,自请离皇宇,入道观,从此不问红尘事。
并不是无稽之谈,当年,明宗皇帝的荥阳公主,就是用这招,躲过了土谷浑的求亲,在宫中修了座荥阳观,吃斋茹素,五年后,安安稳稳嫁给了英国公的二子,顺遂平安度过一生。
溯齐以前在羽林军时,同当时太医令之女南真师太甚有些交情,南真师太又极喜长乐,只要公主首肯,他出面同南真师太说一声,事儿就结了。
可长乐思虑多一重,荥阳公主入道一事能成,是有个疼她如珠如宝的父亲。她呢?且不说宇文汲一心想让她和亲,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退一步说,就算是迫于朝野上下的压力,答应了她的请求,那谁又会被送出去和亲呢?
不是即将出嫁的新昌公主,如此,只能是适龄的宗室女。
谁不是父骨母血养大,谁希望凤冠霞帔一披远走天涯,从此父母兄弟天各一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懂女子的不幸,能救一个是一个。”
溯齐不解,“所以,你就要牺牲自己个儿去和亲?莫说你父皇母后在天有灵会看不过去,我一个外人也看不下去。”
堂堂嫡长公主送去番邦蛮夷之地和亲,是承朝莫大的耻辱,浴血奋战的将士会心寒,奉养皇室的百姓会失望,恐怕只有长乐那位糊涂的哥哥一人,会沾沾自喜自己的独断朝纲。
这位平庸的皇帝啊,生平最在意之事,就是自己的权威,是否会被绝对服从。
“不,我也不愿意,我不是在闹绝食嘛。”
这又是为了什么,溯齐越发费解。
“和亲不是长久之际,停战止戈,只会让丹厥挣得休养生息的机会,一旦再次壮大,可就不是一年半载可以消停的了。”
“所以?”
“朝堂之上,不是一边倒的求和。相反,反是主战派占多数,如今,之所以偃旗息鼓按兵不动,只是因为新君上位,政局不稳,谁也不敢当这第一人,出头请战,得一个揽军权之嫌。”
“既如此,我愿意给大家创造一个由头,一个请战的缘由。”一字一句说得笃定,显然是长乐深思熟虑的决定。
她接着说道:“按宇文汲的话说,我是在民间军中颇有佳誉的皇室成员,这个名声用得好,也是一个筹码,譬如说我在和亲途中遭遇意外,是不是有可能导致群情激愤,士气大振呢?”
溯齐惯带的游戏人间的面具,此刻多了道裂痕,他语带不忍,“丫头,这是着险棋啊,苦肉计也该有个限度,你有没有想过,你万一失败了呢,你万一倒在和亲的路上回不来了呢?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不说,你甚至会背上一个自私自利,自裁谢世,不顾家国的千古骂名。”
绣枝不忍,出言阻止:“大人——”
溯齐摆手制止,“我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中听,但桩桩件件,皆是经验之谈。你们有这工夫劝我,还不若多劝劝你家主子!”
谁知,绣枝垂泪道:“大人怕是不了解我们主儿,她下了决心的事,是谁都无法劝阻的。”
他蹙眉,转身望向长乐,“你老实同我说,这事,是不是那缇帅的主意?”
洞察人心,玩弄权术,惯是殷恪的拿手好戏。
长乐摇头,“不,他不知道。”
“为何不同他商量商量?他对你的事,应是尽心的。”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告诉他。关心则乱。”
戏要做全套,殷恪前脚刚走,后脚缇营卫守宫之人,就来了个大换血,这难保说宇文汲没有在怀疑他的忠心。
她不欲再把殷恪扯入风云之中。莫说她此时联系缇营卫任何一人,都会加重皇帝的怀疑,就是她安然躲过此劫,她也不能一辈子躲在殷恪的羽翼之下啊。
溯齐叹气道,“真是虎父无犬女,看不出来,你这丫头,竟如此胆大!”
他仰头望了望雕栏画栋,一瞬间,有些恍惚,有多久没进宫了,十四个年头该有了,那时,还是这丫头的父亲,在那儿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现在,他又在同一个的太极宫,见到了相似的神情和笃定,这宇文家的血脉传承,有点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