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不世之功,金吾卫再不能撼动缇营卫半分。”
殷恪转过身,一道锐利的审视目光,令缀玉顿感如芒在背。缇营卫众人皆畏殷恪如狼如虎,她自然也是,何况这次还大大闯了一次祸,她哪里敢久久直视殷恪的眼睛,忙低下头去。
殷恪悠悠道:“名留青史?彪炳史册?我没兴趣,既是功勋,让给裴时南这个武夫做罢。”
他蹲身,直视缀玉,语调和缓,然话锋凌厉:“阿玉,你在缇营卫时日不短了,做暗卫时,若是任务失败,该当如何自处?”
缀玉心中一抖,但终归不敢不答,“自裁谢罪。”
可她罪不至死。她终究在乱兵之中,成功保下了长乐公主。这句话,她不敢说。没有人可以完全摸透殷恪的心思,缇营卫之人更是不敢妄加揣测。她怕真要一句话踩着雷,小命交待在这儿。
想了想,她只敢添上一句——“属下愿意将功赎罪,恳请主帅给属下机会。”
“将功赎罪不必了,你贸然再出现,只会惊吓到殿下,你令殿下身犯险境,又跌湖溺水,本该罚你自断一臂谢罪,但今天是殿下的生辰,不宜见血腥,此项免去,自请去镇戾塔领罚吧。”
镇戾塔是什么地方,如果说诏狱是惩罚犯罪的朝中百官、宗室朝臣之地,那么,镇戾塔就是处理犯罪缇营卫兵士之地,其严苛之刑,有过之无不及。
但对于缇营卫之人而言,堪堪能捡回命,都已然是天大的恩赐。
缀玉不敢多言,领命自准备离去。
殷恪忽然叫住她。
“阿玉,你知你此回犯的最大错处是什么吗?你不该因为怕暴露自个儿,对绣枝见死不救。你让殿下,伤心了。”
缀玉羞愧,冷情冷性惯了职业暗卫,居然有热泪滚下。
踌躇许久,她终是说出了那句横亘在心头的话,“主帅,待我刑罚结束,我还能回来伺候殿下吗?”
“缀玉——”长乐从睡梦中惊醒,已然是天光大亮。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冰冷的石壁,燃尽的篝火,干枯的稻草,是了,这儿不是她的淑景殿,她还在逃亡的路上。
殷恪端了碗水进来,微笑道:“殿下醒了,昨天还有一只獐腿在火上温着,先将就着吃,待中午我们赶到镇上,就能吃点好的。”
“我梦到了缀玉,”余梦未消,长乐整个人惘惘的,她抱膝坐在草堆子上,满眼满脸是愧色。
她的声音嗡嗡的:“如晦哥哥,你知道在梦里我都看到什么了吗。是缀玉。浑身血污地站在我面前,声气很低,一劲儿求我原谅,说她要出趟远门。让我照顾好自己。”
刚逐缀玉远走的殷恪,面上滴水不漏,不露端倪,“梦是反的,在梦里缀玉姑娘说要远行,许是要归来的意思。”
她轻摇头,目光暗下去,接着道:“如晦哥哥,你了解宫女这个行当吗?不像公府的家生子儿,耶娘兄弟一家人亲亲热热住在一块,不像外头采买的奴婢,逢上红白事儿,尚能出府过个两日,宫女不行,一入宫门深似海,要么老死深宫,要么就是被撵出宫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还有一样,陪公主出降。你先前说我是香饽饽,其实淑景殿大宫女的位置也是。为了这,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阿娘那边凑,就想为自己个儿的干女儿、亲侄女谋到好去处。”
“可是绣枝、缀玉不是这样来我身边的。真要溯个源头,是我主动讨她们来的,她们两个,缀玉是集贤殿的女使,绣枝是绣坊的绣娘,我那时年纪小,脾气大,不乐意干阿耶阿娘安排给我的读书和绣花的活计,使着性子寻来了最优秀的捉刀,谁不知道这是我躲懒的幌子呢,不过是眼瞧鼻,鼻瞧嘴的不戳破罢了。她俩都要大上我五六岁,起初,嫌我爱哭鼻子,不耐烦陪我,现在想想,琐碎的日子,是最好的时光,她们对我多好啊。却没承想,跟着我,反而误了她们的性命。如晦哥哥,看,我从小到大,是这般‘任性’,固执地觉得我给别人的,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昨晚说话是哄我的,既然是斩草除根的刺杀,哪里会让有遗漏,我的绣枝和缀玉姐姐,怕是已不在人间了。”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殷恪,“有刀吗?”疑问的语句,然而眼神笃定。
殷恪问:“殿下是要作什么?”
“以血为证,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殿下——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宜见血。”殷恪下意识欲阻止。
“那前线的将士呢,战场厮杀时,会顾虑是自己的吉日吗?如晦哥哥,你每每出任务,刀尖上舔血时,会思考今日是不是自己的生辰吗?你们都将凶吉置之度外,那为什么我宇文苑就金贵些呢,我当了十四年的菟丝花,我不想再当下去了。”
殷恪没有再劝长乐,反手噌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配剑,单膝跪地,双手托剑奉上,“既如此,殿下用这柄‘日月照霜雪’吧,刀刃利,血流如注亦不需一个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