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卉奴领命离去,与他错身而过的是慌里慌张的明益大总管。只见他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地一脚跌进堂屋,抬手焦急呼救:“不好了不好了,殿下,陛下他,他,急怒攻心,晕了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今夜注定不寻常。
长乐提裙匆匆赶至厢房,厢房内正吵得不可开交。
争得面红耳赤的是兵部尚书杜濉和御史大夫徐庆业。
“太医都说了陛下是痰困于胸、血不归经,凶险异常,此等家国大事,你不报之中枢朝廷,不禀告太后千岁,妄图遮掩,意欲何为?”徐庆业铮铮然道。
“护国寺在城外,山遥路远,太极宫也好,朝堂也罢,人多眼杂,你能确保这消息能万无一失地保存至陛下苏醒吗?陛下从未钦定继承人,此刻,陛下危亡的消息一旦传出,仅凭京城这一点兵力,藩地乃至四夷动荡的危险,你担得起?”杜濉据理力争。
“眼下这情形,困于这护国寺内,又好到哪里去,太医署连夜派人出城,天一亮,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上京,试问,什么人能够调动九城司连夜开门?物议沸起,天下万民怒目责问之时,你又瞒得住?”
“这如何能同国朝安稳相提并论?”
“那也不是掩而不发的理由!这是为人臣子的僭越。杜濉,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别当我不知道。眼下朝廷三案并行,崔氏下毒案、归云扶忽逝案以及这所谓的狐妖案及其引发的前皇长子谋逆案,桩桩件件,哪桩不是大案要案,你这时候侵夺首权,图的不是便宜行事,从中渔利?”
徐庆业话已然说得很克制了,若非瞧见疾行而来的长乐,他简直要直言杜濉做贼心虚,要趁此“毁尸灭迹”了。
杜濉在兵部这样杀气腾腾的部门待久了,哪里吵得过翰林清流出身,满腹经纶的言官?他不和徐庆业纠缠,转向裴脩己,拉拢道:“裴相,您来评评公理。”
中书令裴脩己不动如山,没有搭理他的陈词,却微躬身上前,恭敬向杜濉身后行礼道:“请殿下安,此时此景,没有人比镇国长公主更适合做决断的了,恳请殿下万勿推辞,统揽监国一职,护我国朝,平稳度过此次危机。”
一旁向来刚正不阿,不媚权贵的徐庆业居然也深深拜下去,洪亮如钟道:“臣附议。”
杜濉回身一望,月华如水,端端正正站在门外的,是他零星见过几面的,帝国最年幼的长公主,堪堪十五岁的镇国长乐长公主。
四个月前,在宇文汲的授意下,他主动提出了让长乐长公主和亲的想法。天子御旨,绝无回寰。他以为,承天门的公主出降送别,是他见这位天之骄女的最后一面,风餐露宿逐水而居,尔后草草一生,在思乡的孤独中死去,是她注定的结局。
然而她回来,短短四个月,毫发未伤,携着镇国长公主的无上荣光,风光还朝。
好像,一趟牵扯两国利益,无数人性命甚至好几代人命运和亲之计,为的,是让她顺理成章地获得“镇国”封号。
那是镇国公主啊,镇国,安定家国意。据传是为了纪念城阳昭公主英勇,太宗皇帝所设的属于国朝公主的最高荣誉。
不仅如此,因为城阳昭公主是有累累战功的巾帼英雄,所追赠赐予城阳昭公主的“镇国”一号,是实打实的实权,《大承章》上铭文记载,“镇国公主,享万户,得协理朝政议事之职,江山危难,是急从权之际,帝王太子无暇顾忌之时,可担监国之任。”
这或许也是承朝立国以来,从未有人活着受封镇国公主之原因。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杜濉扯了扯已然垮掉的嘴角,不情不愿道:“请长公主殿下安。”
长乐在意的不是这些,她摆手示意不必客套,众人知她来意,默默让出一条路,让她上前探视宇文汲。
缓缓揭开帷帐,宇文汲果然气息奄奄地躺在软榻上,双目紧闭。
她心中有些闷闷的,愁眉,叹气,“刘医正,陛下今晚并未食粥,为何还是不豫严重至此?”声气不高,却满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刘伯安今晚出诊着实是倒了“血霉”。他扑通一声跪倒,把方才同殷恪、裴相等人解释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回殿下的话,陛下确实不是因食物中毒导致中毒,而是因为近日忧思过度,体已亏空,加之,受前皇长子言语之刺激和其后当面自刎的冲撞,急怒攻心,气血倒行,而导致的忽然昏厥。”
“怎么样才会苏醒?”
刘伯安摇头,“身体亏空,血不归经是大事,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这全赖陛下的真龙之气。”
一句话,药石罔效,能否脱险,全凭造化。
徐庆业趁机在旁提醒,“所以,裴相所言甚是,殿下此刻务必要担起重任,宇文氏阖族乃至天下万民,全仰赖于殿下庇护。”
一向中立的裴脩己亦动了真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言道:“殿下若不应允,老臣就在此长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