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岛上的生活,规律而无味,长乐每天的日子,就是译书,校对,尔后,交由早已侯在一旁的宇文汲心腹太监,封于秘匣,经宇文汲御审之后,再行发出。
是的,山雀目前派不上用处。殷恪走的第二天,宇文汲就派人全面接管了蓬莱岛,并特派了信使,传递绝密兵书译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外界消息传入,宛如一个孤岛。
对此,长乐微微笑答,“谨遵圣命。”
山雀搁置,就暂且搁置吧,长乐和殷恪又没有什么互寄书信的爱好,况且所有书信,宇文汲都会派人拦截过上一遍,何必要在他面前特意演上一番呢。
不过,每隔三日晨起,推开近湖的窗扉,眺望辽远的天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点,在展翅盘旋,她就会开心一整天。
殷恪安,她便心安。
她翰南篆学得深,译得其实很快,但无奈兵书颇厚,无三年之累,怕是译不出整本。
与其说这是兵书,其实这更像是一本地理志,前五分之一为城阳昭公主所撰,记录了所经历战争积累的经验教训。后五分之四,为薛稷安补录,更多地是记下了自己后来几十年游历万水千山的真实所见,山有多高,水分几注,气候如何,其域人文习性又如何,从自然风貌到幽微人性,可以说,将兵法中强调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贯彻得颇为传神到位。
转眼三个月飞逝而往,层林浸染的时节,岛上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是新昌公主和她的一干仆从们,瞧着一画舫的箱笼,是长住的架势。
长乐觑了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直言道:“数月未见,你丰腴了些。”
新昌一身华服,闻言得意地挺了挺腰,抚着肚子道:“已然近五个月的身子了,长公主未做过母亲,哪里知道孕育孩子的辛苦。”
长乐点头,了然道:“也是因为这孩子,你父亲愿意释了你的禁足令。倒也是一喜冲一丧,冯皇后知道新昌你有孕的消息,也能消除一下幼子夭亡带来的伤痛。”
不免心中叹息,宇文裹这个当姐姐的,约摸没有良心了,亲弟弟横死不过数月,她已然花枝招展,涂脂抹粉了。
宇文裹却读不出那重惋惜,更多地觉得长乐在讥讽她的身份,因为,她的母亲,冯氏,早在宇文晖死去的那日,就一并被褫夺了皇后的封号,困居冷宫。她宇文苑一口一个冯皇后,不就是在提醒她已然不是中宫嫡出了吗?
可是,那又怎样,她那不成器的弟弟和软弱无能的母亲接连倒下,不会消解她的半分宠爱,她,依然是这个帝国,最耀眼的明珠,依然是她那为君的父亲,最最疼惜的皇长女。
她突兀言道:“父皇新下了圣旨,另赐我了一个封号,我已不叫新昌了,姑姑该唤我新长公主了。”
传闻,宇文汲新添了一个女儿,看来,宇文裹是更想突出她皇长女的与众不同了。
长乐蹙眉,非长公主而封号带‘长’一字的,她只想到了汉时武帝同卫皇后的长女,卫长公主,可惜,这位公主的结局,并不好。
宇文裹犹嫌不足,得意洋洋炫耀道:“仅凭这个封号,将来,我也是咱们承朝史书上第一人,城阳昭公主也好,姑姑这个镇国公主也罢,谁也没有我这个新长公主来得破格和优待。”
原来她最在意的,竟是这些虚名。
“你今日上岛,所为何事?”长乐只淡淡问。
秋老虎的季节,空中的炎热之气还未消散。宇文裹捏着丝帕,轻轻擦拭了一遍额头,才万分嫌弃道:“父皇让我来学翰南篆,不然,你以为这么热的天,我闲得发慌跑上岛啊。”
“也好。”长乐道。
“你说什么?”
“我是说,”长乐依旧是微笑模样,“外面的战事如何?”
宇文裹一副早就猜到的模样,感慨道:“你果然一点都不遮掩,听说你在北地,已和那殷帅同吃同住,俨然如小夫妻一般,姑姑,厉害还是你厉害,你这还没出嫁呢,就起坐皆从,现下,你不是想问战事,是想知道殷帅的消息吧?”
长乐点头,“我正是想知道他的消息,说吧。”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这话时,她上位者的气势,已蓄势将出。
或许是被长乐理所当然问询的架势震慑住了,宇文裹倒没有再和她兜圈子,老老实实说清了外面的形貌。
裴时南接替了傅苔副帅的位置后,首先整顿了一番军务,从新划分了编队,斩了几个尸位素餐,纯靠家族荫蔽混挣军功的营将,另辟了块空地,不眠不休整整操练三军十日有余,紧随其后召开军帐大会,在激烈争吵三日后,终于拿出了完备的克敌方案,亲自挂帅,披甲上阵,提刀冲在了最前面,第一场,围杨城之战,就一箭射杀了整个叛军的三号人物,士气立时大振,顺江乘胜追击,勇夺三镇,承军连日来的节节败退,终于在裴时南的手上被中止。
至于殷恪,他是督军,本来不用上战场的,可奈何他想韬光养晦做个隐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