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左庶子张文瓘见状提议:“殿下若是不想让位于二皇子,不如去支持天后摄政。天后素来不喜雍王,让天后摄政的话,一来,您身体好转后,能将权力再收回手中。二来,您就是身体一直不佳,等您有了皇孙,天后定会待皇孙长大后,将权力交给皇孙,绝不会将权力交给雍王。那样,大权还是掌握在您这一脉手中。”
太子右庶子萧德昭不认同他的观点:“殿下,微臣倒是认为应该反对天后摄政。《尚书·牧誓》有云:『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子掌权,乃不祥之兆。颠倒阴阳,会导致国破家亡。依老臣之见,太子殿下和天皇陛下之所以体弱多病,就是因为天后分权,致使家族、国家都阴气过重,上天降罪。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就必须让天后回归后宫,将垂帘听政的位子让给您。您和天皇陛下一起恢复朝野秩序。若是按照张大人的方法去做,让天后更上一层楼,恐怕上天降的就不只是病痛了,估计整个大唐江山都将不保啊。”
戴至德听罢这番言论拱手附和:“殿下,臣也认为,让天后摄政不妥。自古以来,后宫干政都会使得政局动荡。当年吕后把持朝政时,便诛杀功臣,诛杀刘姓皇室,扶持外戚专权,致使朝廷混乱不堪。天后摄政,未必如文瓘所言,会把权力给您的子嗣。说不定她会把权力给外戚呢。那样不但雍王落不着好,您也要被挤掉了。我们大唐绝对不可以重蹈吕后的覆辙,一定要杜绝类似之事再次发生。”
太子问:“你也主张我去取代母后吗?”
戴至德回道:“微臣只是反对纵容天后。至于您该怎么做,请恕微臣愚钝,尚未想到。”
太子很纠结:“母后养育我多年,虽然她心狠手辣,但是反对她也实属不孝之举。”
萧德昭再度撺掇:“常言道『母慈子孝』。孝道是对慈母行的。天后不慈,殿下当然无需尽孝。依微臣看,您不仅需要取代天后,您还应该早日取代天皇。天皇被天后蛊惑,所有事都要听天后的想法,继续由天皇执政,上天依旧会不满。局面依然无法改变。所以您取代天后之后,要努力招揽朝臣,争取早日继位。这样才可以让大唐重新步入正轨,成为充满阳刚之气的大唐。”
太子皱眉道:“这未免也太大逆不道。”
萧德昭劝解:“天皇是自己不想再掌权的,并不是微臣的意思。天皇年事已高,不宜过度操劳。想颐养天年、全心养病、享受天伦之乐,您成全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仁孝之举。”
“可是我身体不允许。”
萧德昭论述:“那正是天后造成的,天后一旦避位,您马上就会有好转。”
接着他继续上谏:“殿下切记,此事不宜上疏禀告。如今奏疏都要在天后手里过一遍才能到天皇手里,您要是上疏说,会被天后发现的。她就算不罚您,也会扣下奏疏不给天皇的。您得趁这次东行,亲口向天皇诉说此事。而且您得单独和天皇谈,避开天后。天皇一见天后就怵了,千万不能让天后在场,只要天后在场,便毫无胜算。您还得动作快些,天后的眼线可是遍布整个皇宫,不要像上官仪一样,磨磨唧唧被当场抓住。”
李弘听得脑子嗡嗡的。现在不仅是胸口痛、喉咙痛,就连耳朵和头也是痛的。他不想母后摄政,但也不愿对付母后。面对如此难以抉择的问题,终究准备先出发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到东都之后再做决断。便摆摆手:“你们下去吧,我再休息一会儿就上路。”
午休后,他坐上车慢慢思考。车身摇摇晃晃,晃得身体更不舒服,以至于无法动脑。只感觉自己到最后也做不到上述任何一件事,太子生涯终将落幕。不由得泪如泉涌。
他一路抽泣到马车驶进洛阳紫微城,依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心中烦闷异常。
这日李贤轮值守卫皇宫。见大哥车驾到达,上前传话:“父皇母后在合璧宫绮云殿等候。你怎么哭了?”
李弘摇摇头:“无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回罢,他默默擦掉眼泪,准备迎接审判。
天后想要的是天皇死,太子活。太子一路奔波,肯定对身体有影响。天后希望他好好的,便提前叫了尚药奉御在殿内待命。她自己也来盯着,以防有人对太子下手。
太子刚一步入绮云殿。天后便将他迎了过来,“弘儿,你又瘦了。”她心疼上下打量刹那。拉他坐在事先搬来的座椅上。并招呼尚药奉御站在他身旁。
太子受宠若惊,想起身行礼。
天后按住他:“你身体不适,不必行礼。都免了。”
天皇难得脸上有些和蔼,做出慈父的假象。开口:“弘儿啊,朕决定了。这就正式传位于你。”
李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双眼原地呆住。
天皇没想到他会不相信,拿出证据:“这是册立诏书,你提前高兴高兴。过几日咱们就把大典办了。”
李弘起身接过一看,真的是《太子弘即位册文》。这样一来,自己苦恼多时的事情,满满压在心上的重担直接就全部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