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烛火忽明忽暗,宝钗盘膝坐在炕床上,一双美眸紧闭,从颤抖的睫毛看出了她此时内心的煎熬。
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若有意争缠,那她就毫无还手之力。元春表姐自己都受太子殿下的庇护,也不可能帮她,家里也更不可能了。
此刻能够帮她的,就只有那个冒雪赴约的人。
林黛玉披着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脚蹬长靴头罩雪帽,推门而入时风雪呼呼地往里凑,寒气涌进,连火盆里的红星都暗了暗。
“被公事绊住了脚,现在才能来。”林黛玉把门扉紧紧掩住,边走边解下鹤氅。
宝钗从炕上下来,接过他的鹤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又倒了热热的茶水来。
黛玉摸着茶杯,给冰凉的手取暖。这是他第一次来藏芳院,屋子摆设很简单,不见古董物什。
他抬眼看去,宝钗穿着浅橘红色的短袄,下配着素色绫棉裙,因为屋里不太暖和,外头又笼着银红深色的厚袄。
全是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头上也散挽着,不见首饰,唯独胸前沉沉坠着金黄灿烂的金锁。
她开了柜子,端出了几色蜜饯果子,又往床上的被褥里摸出汤婆子,递给黛玉抱着。忙忙碌碌的身影,有几分温馨,黛玉刹那间想起在扬州母亲还在的时候。
“天又下雪,难为你跑了这一趟。”
黛玉展颜一笑,“你这么客气作什么?显得我们格外生疏了。”
他捏起一颗蜜饯吃着,自顾自地碎言:“你叫人送信来,说约在藏芳院一见。我还吓了一跳,那里住的都是伴读小姐,我如何能过去?忽想起今日众位伴读小姐皆可回家探亲,你怎么不回去?”
“有点小恙,不过不要紧,只是不想跑一趟,要是吹了风就不好。”
黛玉细看她面容,瞧她气色还好,便放心点头笑道:“正是这话,外头风雪大,这藏芳院没人,倒便宜了你我见面。”
宝钗勉强附和笑道,“是啊是啊。”她的心似乎被千万根丝线紧勒着,想要挣扎着说出话来,但到了唇边又咽下。
她假装喝茶,实则悄悄在灯下看着黛玉。他瘦了许多,眉眼锋利了起来,带着淡淡的疲惫。
听端阳公主说,他这几日公事不顺,还被皇帝骂了一顿,那什么郑阁老还倚老卖老以强凌弱。
宝钗正看得出神,黛玉却开口关切道:“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太子殿下为难你了?”
宝钗摇摇头,将她如何给家里人写信辩白,如何到元春处婉拒,又如何顺水推舟将傅秋芳送入东宫,事无巨细地告知黛玉。
“可是贤德妃娘娘说,太子殿下未必就会放手......”宝钗说得艰涩,黛玉的手撑在炕桌,身子也朝她移近了,“你说下去。”
“倘若太子殿下真的昏了头,和端阳公主要我。端阳公主是妹妹,也很难抵得住。所以——”宝钗咬着下唇,看着黛玉。
“所以你要尽快嫁人,从这宫里出去。这才是最有保证的。”黛玉接着宝钗的话说下去。
宝钗松了一口气,表情松快了起来。这样的话由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儿家说出来,总是很难为情,幸好黛玉明白她,替她说了出来。
黛玉垂眸盯着她,眼底的笑意分明,“这不难。我虽从未做过媒,但也认识几个人,帮你相看相看。”
他手点着桌子和宝钗算道:“神武将军冯唐的儿子冯紫英,为人大气豪爽,和贾家很亲厚。还有锦乡侯家的公子韩奇,他在世家里是个难得上进的读书人,现在已经是个举人了,我看他天资不错,以后定是个有造化的......端阳公主是极好的人,待到你择定了夫婿,她一定会放你去嫁人了的。”
宝钗慢慢地低了头,只作羞郝之态,一颗心也慢慢地垂入深潭之中。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黛玉犹然不觉,打趣着她,见宝钗仍不说话,便道:“好了好了,我不在你这里说了,这事就交给我吧,我定给你选一个上进疼人的好夫婿,才不枉你这般品貌才学。”
已近酉时,宫门将要下钥。
正当他要走时,宝钗拦住了他,“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我们之前因为哥哥的事情还有过节。”
黛玉挑眉,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你在我见过的闺阁小姐中,也是极为出挑的人物。我大抵是有‘惜才’之心,怎舍得看你落入艰难的境地?”
“怪不得皇后娘娘和端阳公主都说你品性纯净性格良善,”宝钗忽从炕头的匣子里拿出两方旧帕,“这是端阳公主托我送给你的。”
黛玉看着两方旧帕,上面还题着词。他没有接,“我无意做驸马,公主殿下也是知情的。”
宝钗难过地将两方帕子揉在掌心,“端阳公主其实很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做了驸马后就只能当一个摆设般的驸马都尉,理想抱负都皆成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