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脚下一歪,踏空了,在下台阶时崴了脚。
原本就泪汪汪的薛姨妈就止不住眼泪,慌乱地一叠声命人去请大夫,又着人去告知贾母和王夫人了。
宝钗强忍着痛,安抚着母亲,“娘别着急,小事一桩不用闹得人尽皆知,前头还在迎客呢。叫人去铺子里拿跌打扭伤的药就好。”
两个磨牙的小丫鬟自然也听见了动静,怯生生地走出来。宝钗伸了手让她们搀扶着自己回去。
在薛姨妈的屋子上了药后,宝钗就回去自己的屋子里,莺儿在窗下打着络子,“哎哟”一声慌忙出去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崴到脚罢了,可别大惊小怪。我今早起来就觉得头疼,小点声罢!”
莺儿见她面上似有不喜,一声儿不言语。宝钗进屋后和颜悦色地叫两位小丫鬟坐。
她们都不敢坐,便分别抓了一把钱,又给了果子。
“宝姑娘你真好!怪道人人都想要来找宝姑娘顽。”其中一位略显机灵的小丫鬟欢天喜地地说道。
宝钗微微一笑,打量了一番,“我不认得你,你不是这府里的人?”
那小丫鬟笑嘻嘻道:“我是史家的,跟着云姑娘过来几次。不过没能碰见姑娘,他们说姑娘被选进宫里了,我还可惜见不到哩!今儿终于见到了,果然是神仙妃子!”
宝钗微微呷一口茶,姿态悠闲地问起史家的事情,“你们云姑娘是有两个叔叔么?”
“是啦,我们二老爷是保龄侯,三老爷是忠靖侯。保龄侯的爵位是祖宗传下来的,忠靖侯则是后来有的。”
一门双侯,爵位还能世袭罔替!
宝钗心上微凉,又听那丫鬟语气轻快地说道:“云姑娘是我们先大老爷的,在家里小姐居长,家里老爷太太都张罗着说亲呢,连贾家姑老太太也很有兴致。”
“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宝钗颔首笑道,手紧捻着袖口。
这时王熙凤一阵风似地进来,“听说姑娘崴到了脚,太太心里着急,又碍着前头有林姑父,忙叫我来看看。”
宝钗略略撑起身子,笑道:“不碍事,你在前头也要伺候老太太,快回去吧。”
王熙凤歇了她的手快言快语几句,又仔细看过她的伤势,才放心离去,只说晚上再来看她。
史家两个小丫鬟看着这么风风火火的当家奶奶,皆瞠目结舌,侍立在墙角。
宝钗又抓了一把果子给她们,命莺儿送她们出去。
她独自一人斜倚在窗前,从日挂中天看到斜阳满天,身姿单薄,眉目带愁。
莺儿从来没见自家姑娘这样,轻轻上来问道:“姑娘,该用膳了。”
宝钗刚摆手,这时外头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二爷和姑娘们来了。”
只见迎春探春湘云等手携手进来,后头还跟着宝玉,“宝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宝钗脚上动不了,忙笑叫众姊妹落座。
宝玉瞧了瞧宝钗搁在炕边的伤脚,语含关切,“姐姐的伤怎样了?怎么就崴倒了脚?”
宝钗笑回道:“脚下不留神,你们可别学好,好好走路,不要嘻嘻哈哈前拉后推。”
湘云窝在宝钗怀里,脑袋靠在她的胸前撒娇道:“我很久没见姐姐了,今天因为林姑父来了,老太太派人去接了我,没想到还是到了这时才见到姐姐。”
探春扬眉对宝钗笑道:“宝姐姐今儿没去还真是可惜了。林姑父说要联诗,人少无趣,叫我们几个小辈皆试试。丫头才思敏捷,拔了头筹,赢得了林姑父的赏呢!”
湘云很骄傲地直起身子,向宝钗展示她怀中的雁形玉璧。
成婚纳采时要用大雁做聘礼,宝钗只觉心口微微泛起痛感,她只好闭上眼睛,好叫众人不要察觉到她的情绪。
惜春道:“宝姐姐的脚还痛吗?”
宝姐姐微微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肿痛,不过无碍。”
见她这样,众人忙安慰了一番,也不好留,皆告辞出去了。
宝钗忙命人好生送出去。宝玉欲言又止,回望了几眼匆匆走掉。
莺儿端上几碟精致小菜,还有厨房特意煲的骨汤。宝钗默默执筷拣了几样入口,又不拂凤姐好意,将骨汤喝尽。
夜深,宝钗满腹心事不知和谁诉说。她庆幸自己没将婚事四处宣扬,要是人尽皆知,夫家却没看上他,岂不是闹了笑话?
又想到姨妈每月可进宫和元春表姐说话,自然能得知有这道赐婚圣旨在,母亲若是知道,定又要抹眼淌泪,说家里拖累了她。
可又有什么办法?父亲去后,哥哥就像是不知何时爆发的灾祸,如箭悬于自己脑后,寝食难安。
窗外树上乌鸦啼叫,搅得宝钗更睡不着。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点灯起来做针线。
黛玉和胡惟清在雁门盘留半月,后顺着边境线走访凉州、靖北等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