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抽泣了几声,起身道:“扶哀家进去吧。”
寿康宫的灯慢慢暗下来,潇楚带上殿门,外面是朦胧的青白色,听着不远处的蝉鸣,心头虽然依旧乏累,可整个人总算是清醒了不少。
打着呵欠正要往后殿里去,却在廊芜里面见到了正等着的小太监。
她吓了一跳,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孙望衔,待看清那小太监的脸后,心思才放了下来。
是乾清宫的小宽子。
小宽子向她行礼道:“姑姑请随奴才来,万岁爷想吃姑姑煮的荷叶粥了。”
尹潇楚怔了一怔:“以往煮粥的食材都是小厨房里备着的…”
小宽子笑眯眯道:“姑姑不用担心,师傅都已经给备好了。”
虽然已过了小满,可是晚间还是有着丝丝的凉意。好在寿康宫离乾清宫并不远,小宽子在前面掌着灯,尹潇楚在后面跟着,微风拂起她身下的马面裙,倒是有种飘摇之感。
快到乾清宫的时候风慢慢大了,竟是要下起雨来了。
她刚到门前,万公公便迎出来,尹潇楚问他:“去何处煮粥?”
万公公将她往里面引,笑道:“老奴已经煮好了,姑姑进去吧,万岁爷在里面等着呢。”
尹潇楚对万公公这套操作已经习以为常,向万公公点点头,万公公笑着引着她进屋。
一进屋就见着皇帝弯弯的眼眸,皇帝说道:“朕听着外面有风声,可是要下雨了?”
尹潇楚回道:“是,已落了雨点了。”
皇帝瞧了她一眼,见她身上并未有雨珠,方道:“过来吧,替朕研墨。”
万公公低头告退,尹潇楚走到皇帝身旁,安安静静的研墨。皇帝拿这一本书看,一时房间内寂静无声。
夏季的风雨总是来的快些,不大会雨滴就大了,批本处的窗户开着,哗啦啦的雨声如在耳边。
尹潇楚前去关窗,皇帝合上了手中的书,仿佛在看着她忙活,又仿佛心思已经飘飞到了万里之外。
关上窗户雨声也渐远,或许是因为下了雨的缘故,整个批本处仿佛是从紫禁城中脱离,独立屹立在了天地之中。
皇帝看向尹潇楚,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外面的风雨都与她无关。
一时心情静谧,仿佛世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静谧到双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皇帝道,声音哑哑的,带着几丝疲倦,又仿佛含着温情:“你可听说近日万年县令在县衙中被人击打之事?”
宫中一向是不允许谈论朝事的。
可是也阻止不了无聊的太监宫女们私下里说话,再加上这件事实在可笑,一向以端正儒贤自称的父母官,竟然被辖内的流民揍了,谁听了都得要发出一阵隐忍的笑声来。
“奴婢曾经听父母说过,万年县令儒学经士出身,很是注重名节。”尹潇楚道。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皇帝道。
这两件正是这件事的关键。桓国从太祖立国便以儒学为尊,朝中经学之士甚多,此等人有个特点,把名声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再加上万年县令虽然官品不高,可却是实职,举子进京,居住于万年县的不少,与万年县令结交的更是不少,再加上尊老的传统,这万年县令此时已经成了朝中所有儒士的脸面,必须要挣回来。
尹潇楚的眼睛眨了眨:“不知此事朝臣们是怎么议论的?”
皇帝手中的动作停了停,一时没有说话。尹潇楚也安安静静的瞧着他,皇帝这些日子对她不同,她也并非榆木脑袋,后宫不许干政是桓国一直以来的传统,可皇帝似乎并不打算将这个传统加到她的身上。
上次她入了乾清宫,皇帝问了她军队上的事情,那是国祚所在,他对她却不避讳。那尹潇楚更要知道,若是朝政上的事情,他想听她的意见,她需要避讳吗?
皇帝对她询问朝政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大可趁此话头试探一番。以免以后浪打船高,管不住嘴巴,招来杀身之祸。
过了会,皇帝道:“南丞相那边的意思,是杀。”他抬头看向尹潇楚,尹潇楚微微蹙起眉,皇帝便把放在一旁的奏章拿过来,递到了尹潇楚的手中。
“你识字的吧?”皇帝弯起眼睛问她。
尹潇楚露出了细微的惊讶之色,皇帝看着她的模样,突然笑起来:“朕忘了,朝中大臣的女子们都是要上童学的。”
他笑起来露出的一小部分牙齿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皇帝幼幼稚稚的拿她寻开心,尹潇楚苦笑不得,低头看奏章,脸色渐渐沉下去,看完后将奏章合上,又递给了皇帝。皇帝拿过,随手扔到了一边。
“奴婢想着,若是百姓流离失所,那是执政者的失误。”尹潇楚说道。
皇帝怔了一怔,又若无其事的看她:“继续说。”
“万民是万岁爷的万民,是天下的万民。”尹潇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