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被绘樱请进了屋,抱着那木匣子,略显拘谨地坐着,见施晚从里间出来,忙起身轻声问好:“少夫人日安。”
施晚笑了:“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还一副认生怯怯的样子?”
英儿红了脸,细若蚊呐的声音不由放大了些许:“少爷命我给您送东西过来。”她很高兴,居然还能再跟人美温柔的少夫人说上话。
英儿在书房下人群里格格不入,其他下人并不待见她,起早贪黑的活都明里暗里推给她做。
今晨在院子里扫落叶的时候,顾希桢忽然叫住了她。
英儿原是怕他的,同这书院里许多人一样。他平素总是冷漠寡言,周身凝着寒霜似的,也就对竹宁能多言几句。
可这两日都没瞧见竹宁,否则这位矜贵的二少爷也不会主动喊她过来。
英儿紧张得手脚不知如何摆放,头低得几乎贴在胸口上。顾希桢没为难人,只是将一个匣子交给她。
“送去少夫人那儿。昨日她见过你,只说是我让你去的。”
英儿暗自松了口气,刚要走,顾希桢却又开了口。
“去了便不用回来了,她屋里人手不多,留在那儿伺候吧。这边的例银仍照常领。”
英儿闻言一愣,旋即喜出望外。
书院里的人欺负她,昨日见过的少夫人却是个平易近人的,顾希桢这是给她指了个天大的好去处啊!
更令她惊喜的是,她人都不在这儿干活了,竟还能接着拿月例,算下来一个月便得了双份,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英儿忙不迭跪下道谢,顾希桢却给她泼了盆冷水:“钱不是白给你的。”
英儿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请少爷吩咐。”
“你原是六房的人。”顾希桢垂眼看着这貌不惊人的小丫鬟,语气不含褒贬:“六房长袖善舞,你耳濡目染应学到不少,日后她有不好处理的,你需从旁协理。”
六姨娘袁依没怀上孩子前,对其他几房都极尽拉拢,因而她房里的下人和其他几房也往来密切,皆属人精,消息灵通,少有不知道的八卦。
直到袁依一时得意,沉不住气,被杜茗以雷霆手段大伤元气,房里人减了一半,苦心经营的关系网支离破碎。
她这个主子倒霉,分走的下人却因曾经打好的关系混得如鱼得水,在后宅个个吃得很开。
只有英儿倒霉,被指来顾希桢的书院。
这里的下人与后宅的下人完全是两拨人,她此前的关系在这儿一点用不上不说,还因是杜茗指过来的,受了不少气。
主子跟谁关系不好,下人们个个都门儿清。虽顾希桢从未注意到他们的心思,但下人们早将自己的荣损与他的喜恶牢牢绑定。
英儿懂,所以她不恨。她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深宅大院里就是如此,下人从来不是为自己活。她也没法改变。
而现在被指去少夫人那儿,英儿忽觉苦日子要熬出头了。
她第一次见施晚就觉心生好感,她鲜活美艳,又亲近爱笑,任何蝶子都会爱上这样热烈绽放的花。
不仅是为这加倍的银钱,单是为了这位少夫人,英儿就迫不及待要挪窝去她那儿。
听了英儿的来意,施晚开口打趣人:“原是来‘投奔’我的。那日后可不能这么羞怯了,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放声说话,怕把你这薄面皮给震破了。”
英儿不好意思笑笑,她原不是爱害羞的人,只是对着施晚,总也忍不住,人有爱美之心,她的表现就是见美人脸烧红。
“绘樱,你带人去找个住处,天转凉了,被子铺厚些。”施晚忽然记起什么,又叫住两人:“对了,快到月底,例银便先给她发了吧,就当见面礼了。”
两人走后,施晚才将注意力转回桌上的匣子。顾希桢这是给她送了个什么东西?
她将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在透过窗子洒进来的阳光下流淌着极美的萤光。
施晚从匣子里取出那流光溢彩的玉镯,入手温润,分量沉甸甸的。
“小姐,这是……”安顿好英儿后,绘樱便回了施晚这儿,瞧见她手上拿着的玉镯面露惊奇。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便是顾希桢差英儿送来的东西。“小姐,姑爷怎知你喜欢玉?这礼物可真是有心了。”
金玉之物,施晚都喜欢,硬要选个最喜欢的,还得是玉,钟爱的饰品正是昨日带着的那支玉簪。
但她有些疑惑:“我是爱玉不错,可为何突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们……关系有好到这个程度?
“小姐想那么多作甚?何不戴上试试!”绘樱瞧着这珍品镯子早眼馋了,狠不得直接上手,将其套上施晚的手腕,观摩整日。
施晚在闺中时爱做些手艺活,为方便行动,腕上并无佩戴首饰的习惯。绘樱每每见她那冰肌莹润,骨骼精巧的腕子上空荡荡的,都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