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潮湿的味道充斥在黑暗的地牢中,四周的墙壁破旧不堪,肆无忌惮地渗透着黑暗与恐惧,水从房顶的裂缝中渗下,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牢房正中躺着一个女子。
“……好冷”。
她紧紧地拢着衣裳,衣角沾染上了泥土和污水,脸色苍白,嘴唇轻颤,四肢被冻得发僵。
饥寒交迫之下,她不得不仰头喝从墙缝里滴落下来的水。
身体上的折磨却远不及心中的委屈。
三日前,崔曼殊邀她前往湖心亭一聚,只是待她到了后却不见人影,彼时天寒,湖面有些地方都结了冰,她一向畏寒,等了一个时辰有余仍不见崔曼殊便先行离开。
谁知晚上便传来消息,崔曼殊坠了湖,好在被宫人发现救了起来,只是到底身子虚弱,这般冰天雪地落了水,需得将养好长一番功夫。
宁稚心中下意识地不安,果然崔家第二日便上门来讨要个说法,宁稚试着辩解过,可崔家众人根本不信,还未等她求援便被押送到了地牢。
至于原因,还是赵楷。
忽然一串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狱卒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本官劝你还是早日认罪,向崔姑娘道歉,太子殿下高兴了,你还能安安稳稳当你的太子妃。”
“若是死不认罪,这地牢恐怕你还得待些时日。”
沙哑的女声打断了他,“我根本就没有推她!这分明是欲加之罪,我为何要认罪?”
狱卒冷笑道:“那娘娘可知,将你押送至地牢审问正是太子殿下的指令?”
什么?!
宁稚惊愕地瞪大了眼。
“殿下吩咐了,要审问清楚,严刑拷打概不过问,务必还崔姑娘一个公道!”
“崔姑娘遭此大难,太子殿下这几日都守在崔府,只怕没功夫搭理你。”
宁稚的眼神空洞,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严刑拷打、概不过问,他不信她……
她知道这门婚事是她求来的,可她没想到赵楷的心这般硬。
爹爹是大耀的忠臣悍将,死在了抗击胡人的战争中,紧接着是大哥、二哥,死的死伤的伤,昔日赫赫威名的宁大将军府如今只剩下一个自己一个孤女。
可她没有振兴门楣的壮志,她只愿嫁给赵楷。
一纸圣旨,她如愿成了赵楷的妻。
婚后三年,夜夜同床共枕,白日里相敬如宾,她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情意在的。
她知道赵楷心中唯有崔曼殊,毕竟他与崔曼殊自小在皇宫中长大,青梅竹马、情深意厚,可她天真的以为用时间可以打动他,哪怕是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她也愿意。
可没想到最先动摇的竟是她自己。
太多的失望积攒在一起,倒不如和离,从此天高海阔两相别,说不定还能给彼此留下几分体面。
宁稚拭去泪水,明明决定放弃,为何心中还是好疼。
“啪嗒!”铁栏打开,一个抱剑的高大男子出现在牢房前。
剑柄在铁栏上轻轻敲了一下,泪眼朦胧的宁稚终于抬起头来。
狱卒满脸奉承:“是哪股风把唐大人吹来了?”
怨不得他嘴脸变得快,唐峥是太子近侍,也是侍卫统领,明为统领实为心腹。
“本官奉殿下之命带太子妃离开。”
“这……”狱卒愣住了,很是为难,毕竟崔家那头塞了他不少银子,虽然他没那个胆子去碰太子妃,可恐吓一番、逼她认罪倒是计划之中。
“三日前殿下吩咐务必要让太子妃认罪,眼下审问还未开始又要将人放出去,不知殿下这是何意?”狱卒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峥冷哼一声,长剑掷地有声地砸在地上,狱卒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太子殿下做事需要跟你交代?”
狱卒点头哈腰:“是是是,太子殿下自有安排。”他回头看向宁稚。
“太子妃娘娘,先前是下官酒喝多了,望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他说着狠狠扇自己耳光。
宁稚连忙拦住了他,狱卒自然是给台阶便下。
“走吧,娘娘。”唐峥刻意放慢脚步等她。
宁稚心中惊喜万分,眉梢都透着松快。
她本就没有推崔曼殊,她也不是那般泼蛮性子的人,赵楷还是相信她的。
“唐侍卫,本宫有事欲回西暖阁一趟。”宁稚纠结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
她脸蛋上还有着些婴儿肥,双眼亮晶晶的,杏眼忽闪间有些局促,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裙。
唐峥了然,于监牢中待整整三日,哪怕她天然丽质也难掩倦色,衣裳更是有些破旧,以太子妃的仪容而言自然是不得体极了。
“无妨。”唐峥拒绝了,他的语气有些犹豫:“太子殿下有要事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