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丝缎后余下的那一点火光。
那棵青松在不远处的两栋楼房之间影影绰绰,匆忙掠过,我看不太真切,只记得它枝叶间的棱角冷峻而锋利,疏密有致,像是要直刺入墨蓝绸缎,穿越过那柱香留下的圆孔冲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许多在人生中占有重要分量的人和事,我们并不能在第一次相见时便将他们一眼辨认出,就像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一棵青松,也并没有意识到那个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祈愿树下系祈福牌的少年对于我来说将会意味着什么。
透过驾驶座上李有田的耳朵和副驾驶的空位,我看见了前方的一抹亮色——对,就是那棵古树,以及古树上和将它围起来的麻绳上挂着的成百上千条红绳,每条绳的末端都系着棕木许愿牌。每条绳都是刺眼的鲜红,四下无灯,一片昏暗中,无数个鲜红汇聚在一起,呈现出一股诡异的血色。
两个少年正站在树下,往麻绳上系新的红绳。略高的那个偏瘦,却并不干柴,板寸头发,着一件白色汗衫,蹲在麻绳前,背脊绷得笔直;略矮的那个偏胖,他的头部向左歪斜,和脖子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角度,仿佛左侧面部和肩膀处装着正负两极的吸铁石,两者在力的作用下无限靠近对方,而他在极力抗拒这种吸引,于是脖颈处在不断地抽搐,发出它无声的抗议。
不知何时停掉了呼噜声的李宏伟摇下车窗,冲二人吆喝道:“哟,傻子青又在这儿祈福呢!我劝你别费老劲,傻了就是傻了,祈再多还能机灵过来不成!”
偏胖的那个慢慢转过身子看向我们,我这才看清——他的整个下唇连接着下巴都在抽搐,右手止不住地抖,脸色黝黑,眼睛鼓鼓的,像一条案板上的鲫鱼。
李宏伟咯咯笑着,脑袋一歪便开始模仿他的模样,一头黄发随着身子剧烈地震颤着。被模仿者蹲在那里喘着粗气,却没甚动作,似乎并不打算制止李宏伟的模仿秀。
就在李宏伟的笑声越来越猖狂时,高个子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捡了脚边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就冲李宏伟的方向砸过来,嘴里好像咒骂了一句什么。李宏伟嘻嘻哈哈地躲过石头,那石头穿过李宏伟那头的车窗,却没半点要往下坠落的迹象,它在我眼里越来越大,几乎遮挡住了我的整个视线,最后着陆在了我的左眼处。
“啊哟!”我吃痛地捂住眼睛,整个世界只剩下李宏伟那句不紧不慢的指责:
“好哇李响,你把我小媳妇的眼睛打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