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路灯因为亟待修缮而比城区更显黯淡,在这样湿冷的雨夜里,沿海边的那条大路显得尤为凄冷。
沈知乔孤零零的背影几乎要被蔓延到海滨大道里的浓夜吞噬。
百米之外,只有鞋底敲在焦湿地面上发出的声响能够判断这条路上依旧有人行走。
冰凉的雨点砸在她正在发炎的痘痘上带来些迟钝的刺痛,她把卫衣帽子往下压了压,低声咒骂了两句后裹紧了衣服继续往前走。
手机屏幕在她手里一闪一闪,那是电量即将耗尽的征兆。
原本以为会顺利到大路上等朋友来接,却没想到今天海滨的路这么难走,之前已经给朋友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来接她回城区,但谁知道现在直到她手机都快没电了那死丫头也没再回消息。
为了怕彻底失去联络,沈知乔只能快步前往约定地点再做打算。
她沿着海滨大道继续往前走,随着温度骤降,雨也越下越大,可周围却没有可以替她遮风挡雨的地方。
预估了下走到约定地点的路程,沈知乔心叫不好,只得越走越快,即使帆布鞋和牛仔裤上随着大踏步被溅上了不少淤泥点,她也来不及在乎了。
不过几分钟光景,她就被淋了个透顶,那件灰色卫衣几乎已经抵挡不住丝毫雨水,就宛如一件破布贴在她身上,里面的内衫也基本湿透了。
刺骨的海风顺着她那湿透了的衣角钻进来,肆意又恶劣地攻击着她那因为长时间在雨中行走已经冻到麻木的躯体。
沈知乔的嘴唇冻得发紫,连咒骂恶劣天气的心情都全没了。
就在这时,大道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越驶越近,最后,车里有人冲她按了按喇叭。
大雨已经淋到她睁不开眼睛,勉强辨认过车牌后,她打开门准备进去。
沈知乔刚探了个头要坐进来,可看见后座中的人后,原本要迈进来的另一只脚瞬间僵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男人随着开门的声响抬眸,和她的视线恰巧撞了个正着。
冷空气挟裹着雨水和海风灌入温暖的车内,沈知乔的后背还在淋雨,左脚已经踏足了能为她庇护的领域,可她却在看见车内男人的一瞬,似乎就变成了已在古老阁楼摆放多年的陈蜡。
她开始觉得耳鸣。
自己身上明明已经没什么温度了,那副方才还在痛恨此刻恶劣天气带来的怒气甚至已经全然消散,她已经感觉不到躯体的存在——满脸胡乱的雨水、脚下的泥泞、布料被打湿后贴在后背的冰冷...此时此刻,全都消失殆尽了。
她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那一刻在胸腔内的振鸣。
它曾经在几年前无数次为对方而激荡,但被狠心撇下后,她只得拾起满是狼狈的那颗心连滚带爬地逃走,逃回属于自己的安全领地,把那段深沉的爱恋全部冰冻。
她曾想过永不见面,也曾期待过重逢见面然后把对方羞辱一番的场景。
但那样的场景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就好像魔咒一般,她沈知乔在一丝不苟的傅守聿面前,永远是狼狈不堪的。
凭什么。
-
“啪。”
虽然冰凉的雨水和当下车厢内温暖的热气对比十分强烈,沈知乔甚至冻到发抖,但还是把门关上了,然后扭头就走。
大雨瓢泼的夜里她走得久了,自知无路可退,这点路又怕什么。
沈知乔正往前大步走着,可身后的车很快追上来,她又听见司机已然苍老不少的声音在叫她。
两家是世交,小时候不知道被那叔叔接送过多少次,沈知乔听见身后的呼唤,还是不忍心,很快便应了一声,“陈叔。”
谁知转身就又对上刚刚撑伞出来的傅守聿的视线。
陈叔降下车窗冲她招手,作势要出来,沈知乔怕他淋雨,忙道:“叔你坐着,我过来!”
最后沈知乔还是上了车。
她咬着嘴唇坐在一边抠手不讲话,但因为陈叔实在好久没见她,愣是嘘寒问暖了半晌,还说明了傅晓棠那个死丫头没来接她的原因,说是要给母亲找什么东西,恰巧傅守聿还没下班回家,她就让她哥顺道来了。
好家伙,谁家好人下班和山区顺路啊!
不过非把一对分手的前任往一块凑的确是傅晓棠的风格,这丫头爱打什么主意沈知乔早就发现了。
当时她回国不久,傅晓棠就有意无意想把她往家里带。
原以为拒绝了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谁想到傅晓棠又整这死出。
沈知乔一边出神一边全程对长辈乖巧点头,却头都没偏一次去看傅守聿。
这时候,傅守聿忽然递过来一条毛毯:“如果不介意,先用这个,干净的。”
沈知乔瞥他一眼:“嫌我弄脏你的车就别来接我。”
傅守聿沉默,毯子往前送了送,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