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灯光很亮,再加之他着深色西装袖口的缘故,衬得他的手很白,因此指尖稀薄的粉就更为明显,而在他手指触及之处,能看清是一张卡通的法兰绒印花熊毯。
而此时这张毯子正被他修长的手指像捏玩具一样拎在手里递给沈知乔。
西装和卡通图案配在一起,怎么看都显得滑稽。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知乔的视线忽然躲开了。
这东西的确是她的,但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还留着做什么。
不知道是出于羞耻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沈知乔在几秒后终于接过毯子,避开对方的目光道了谢,然后把自己裹了起来。
在毯子下面,有因为在雨中泥泞的路面长时间行走而被沾湿的脏兮兮的裤子、有彻底湿透的灰色卫衣,还有在对方面前不想出丑的那颗自尊心。
然而,等沈知乔做完这一切后,却忽然为自己的行为哑然失笑。
早就不喜欢你的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想到这里,沈知乔的大脑忽然恢复了运转,而全身紧绷的肌肉也放松多了。
好多年了,可能身体还残留着喜欢傅守聿的肌肉记忆,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不顾一切的小女孩了。
当年彻底决定和傅守聿断联的那天,她的确装作洒脱得不像样。
傅守聿和她分手后,她就知趣地没有再去过傅家,出国读书以后,就连跟最好的朋友傅晓棠的聊天话题中都会刻意避开她哥哥。
学业越来越忙,沈知乔也渐渐变得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
很多年了,现在她都快忘记自己当年为什么对傅守聿那么执着了,而已然成熟的她,也早都学会如何接受那样被抛弃的自己了。
所以,那些不必要的情绪,也没必要再出现了。
随着室内暖流渐足,原本湿黏地贴在皮肤上的布料似乎也没那么冰冷了,沈知乔觉得身体缓过来不少,她在角落里渐渐舒展开了身体,也尝试着去忽略对方的存在。
不一会儿,她听见傅守聿冷不丁地问她:“听晓棠说,你家里给你订了婚纱?”
沈知乔一愣,片刻后睫毛垂了垂,又抬起,却始终没看傅守聿一眼。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嗯,想不到吧,我也有人要。我要结婚了,恶人自有天收,满意吗。”
傅守聿向她投来目光。
人还没张口,沈知乔立马就别过头了去。
换做以前,对方的注视一定会像一把刀,一寸寸划开她的皮肤,刺破她的血管,最后让她感到血流如注——而毯子下面,她的双手会搅得死紧然后又松开,但面上却依旧没什么动荡的情绪。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早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
在她现在的认知中,当下对前任如果出现惊讶、疑惑、或是八卦反问的情绪对于傅守聿来说都算作一种失礼,而像现在这样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带着惯有的礼貌和疏离,咽下去想说的话,才是傅守聿。
就像现在这样。
此时此刻,车内的灯光渐灭,窗外的海浪声和雨声夹杂在一起。
莫名地,沈知乔的心慢慢归于了平静。
是该这样,也早该这样。
她和他,变了也没变。
傅守聿的声音陷入昏暗的车厢内,清冷异常:“你回国多久了。”
“上周回的。”沈知乔动了动毯子,她决定不再委屈自己的腿,在绷紧了这么久后终于把它们尽量伸开了。
又是一阵沉默。
沈知乔很快道:“没事,你可以当作不知道,本来也没打算给你发请帖。”
“还没来得及和未婚夫见面?”傅守聿不接她的话,问道。
沈知乔面色淡漠,朝后随意靠了靠,眼睛朝黑漆漆的窗边看去,避开对方忽然抬眸过来的视线,“见了呀,天天约会,如胶似漆。”
见了...才怪。
她妈把她从朋友的接风party上抓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家里把她的狗送走了,她答应了要结婚才被送回来。
原以为她妈是说笑,谁曾想是来真的,说这周见了之后就要定日子结婚,沈知乔骑虎难下,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用剩余的那点钱带着小狗租了个公寓先搬出去玩消失,再出去接点艺术疗愈的活养活自己,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这些她没必要告诉傅守聿。
因为她的嘴是硬的,在傅守聿面前,她可不会承认她真的没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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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继续在浓夜中穿梭。
雨渐渐小了,室内的气温也逐渐升了上来。没人说话,车内安静得不得了。
傅守聿离她太近,车内安静得几乎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两人的呼吸交错纠缠,让沈知乔紧绷了近两个小时的神经还是丝毫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