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乔进门就看见傅守聿站在小客厅里打电话,而桌上放着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油纸纸袋。
暮色降临,厚厚的窗帘和双层玻璃将寒气抵挡在夜色里,小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小灯,黄色的,灯色很暖,茶几下地毯上的花色纹路都看不太清。
傅守聿站在桌旁给她打电话的身影十分欣长。
沈知乔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等傅守聿也回头看见她了,才收了手机。
见人回来了,傅守聿把手机塞进口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饱,这是给你带的,你最喜欢的。”
其实不用他说,这个纸袋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她学生时代最喜欢的那家。
那时候她已经被父母接回家住了,家里阿姨做的饭菜不好吃,父母也不常回来,沈知乔又懒得给他们说,于是天天跑出去四处买零食,才发现了这家炸鸡。
他们家的鸡皮炸得十分酥脆,上面撒了不少甘梅粉,咬一口舌尖都是酸酸甜甜的香味,入口又有筋道的肉感,让人咬一口就会十分满足。
沈知乔盯着纸袋看了一会儿,冷不丁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
她记得,她后来上大学以后,发现傅守聿从不吃零食,而他家里吃的东西也十分营养。
因此把人追到手后,为了融入他的生活,她也逼迫自己吃水果喝酸奶,不再乱吃零食,更没在人跟前吃过,那他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你喜欢吃的何止是这些?”傅守聿为她让出一条路,自己靠在了墙上,“你以为,傅晓棠给你带的炸鸡,给你买的炸串,还有水果捞、奶茶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沈知乔有一瞬间的怔愣。
中学时期,她明明和傅守聿什么交集都没有,是去家里玩点头和哥哥问好,然后被他看一眼就脸红跑掉的粉红年纪。
而那时候傅晓棠的生活费很少,基本家里司机接送上下学,不像沈知乔是散养,沈知乔那会儿对钱也没概念,她一直以为傅晓棠时而不时带她胡吃海塞的钱都是自己省下来的。
“所以,都是你给的?”
傅守聿没答。
他黑衣黑发,长腿微曲,衬衫袖口挽到了小臂处,只是微微倚着,神色平和又宁静。
像是偏要沈知乔自己去体会一般。
两人对视几秒,沈知乔一边挪动着脚步,一边产生了一种,是不是哪怕她一晚上不回来,这个男人也都会在这里等她的错觉。
他太平静了,像一潭死水。但平静的海面下,似乎又蕴含着深沉无穷的力量。
那时候,他就在关心她了吗?
沈知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想,因为当下的氛围,让她也好不安稳。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神色太过平和,语气温柔的缘故。
也许是因为傍晚降临,窗外寒气漫天,而他们却在这样共同温暖的房间,同舟共济的缘故。
仿佛她和傅守聿已经相爱了几十年,是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夫老妻。
而他眼里只有她。
他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找她,挂念她,甚至会关注她的喜好,注重她的感受,给她带吃的,问她饿不饿,吃没吃饭,有没有受委屈。
二十多年了,沈知乔曾经在家中也很少能感受到这样涌动的温柔和被人记挂的感觉。
小时候总是被丢在奶奶家,而她因为是女孩偏偏不受重视,被司机平安送回来已经不错,不惹事不挨打也算不错了,更不用提会有人在意她的口味、给钱买零食了。
她记得,曾经奶奶最会做菜,但奶奶不会为了她下厨,却会为了她的表哥表弟下厨。
而孩子们小时候的口味又相似,聚在一起的时候则变得闹哄哄的,一来二去,一盘菜有人争抢,倒变成了抢手货。
而沈知乔记得很清楚,她有一次抢到一个鸡腿,但那盆卤肉里只有两个鸡腿,本来都喜滋滋地舔了手指,却被人眼睁睁拎起来拿到了弟弟碗里。
不仅如此,哥哥弟弟做错事,就是她的错,而她做错事,还是她的错。
总是被训斥的狗血淋头,邻居长辈提起她这个“坏孩子”都摇头。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后来,沈知乔都懒得跟他们争抢了,以至于后面回家的有段时间,她甚至报复性吃肉,什么肉都吃,特别是鸡腿和红烧肉。
那就坐视不听话的“坏孩子”这个名头好了。
当然,她中学时想吃什么父母在家的时候会给她买,但父母却常常不在家。
自然而然地,沈知乔就什么愿望也没有了。
更不用提,之前偶尔吃过的喜欢的炸鸡竟然能被人记住,还是多年前就被人知道的感觉了。
这在很多人看来也许稀松平常,在她眼里,却变成了弥足珍贵的奢侈品。
因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这么对过她。
片刻的温情,竟成为了她难得沉溺的时刻。
哪怕她知道,这也许是傅守聿骨子里深处的“教养”、“责任感”和“细心”堆砌的假象。
可她却依旧有点止不住地,向下沉溺。
“还有你们喜欢喝的珍珠奶茶。”傅守聿提醒她,“老板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