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乔的目光落在茶几上许久,片刻才抬起眼来:“谢谢。”
她的道谢是发自内心的,以至于在傅守聿看来十分反常——毕竟这么久以来,她不是呛他,就是抬杠,归根结底还是厌恶,因此不肯好好说话。
今天是怎么了?受委屈了?
傅守聿的洞察力十分敏锐,他心里一紧,试探道:“晚上没吃饭?”
沈知乔语塞,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道:“被打断了,晓棠被你妈扇了一巴掌,就因为我吃饭玩手机,她帮我说了句话。不过你别担心,我去安慰过了,你也别去烦她,她要一个人待着。”
傅守聿的目光凝固住了:“那你呢?你受伤了吗?”
“没有,能对我做什么。”沈知乔笑了一声,带着点凉意,“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辈。”
房内重新陷入沉默。
“你先趁热吃。”傅守聿说,“我出去一趟。”
“傅守聿。”沈知乔拽住人的手,抬眼看着他,仿佛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别去了,没人能改变父母,我不能,晓棠不能,你也不能,你现在去看晓棠,她只会更沮丧。”
傅守聿回过头来看她,见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平静,倦怠。
没有绝望,却比绝望更如一潭死水。
“我祝愿你们早些逃离吧。”她指尖的温度淡淡的,比傅守聿的要凉一些。
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那个疤痕,也是类似的情况下,留在你身上的吧。”她这么猜测道,“我的意思是,祝你们,早日逃离家庭。”
她的侧脸很完美,颅骨优越,五官比例恰到好处,尤其是漂亮的眼睛在这样温暖的光晕下,晕染着淡淡的水光。
那块在病房里被她看到的烟疤依然在她脑海中清晰可见。
怜悯吗?同情吗?也不算。但是针锋相对的确比从前削弱了很多。
也许她想到了自己,而因为他的遭遇,释然了一部分对他的怨恨。或许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原生家庭,就像没有完美的工作一样。
傅守聿回握了握她的手。后者没有松开。
他虽然不喜欢她用这样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他能现在就得到她这样的眼神,又何尝不是一种欣慰和惊喜。
被握了一会儿,傅守聿松开了她的手,然后把炸鸡递过去:“趁热吃。凉了吃容易胃疼。当时的情况是什么?”
“晓棠也没说什么,因为我在饭桌上玩手机,被你妈说了两句,晓棠不想我尴尬,就去拉你妈的袖子,然后就被扇了一巴掌。”
傅守聿的眼眸冷了片刻,又闭了闭眼,缓声道:“我本以为,你不会这么早看到这样的情形。”
沈知乔无所谓地耸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以前我看到的是假象,那迟早有看到真相的那一天。”
“不过我当时忙着聊天,真的没注意到开饭了。”她又补充道,“也没想到你家这么在意这件事。”
沈知乔的语句中没有谴责,反倒像是怕傅守聿当下会做些什么承诺来保护她似的,她道:“下次我不会了,我会认真履行职责,直到同居结束。”
“做你想做的,其他的我来应付。”傅守聿看着她,没应她关于什么同居结束的话,“我在的话,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
他的语气坚定又平和:“剩下的时间,有空就出去吃饭。”
沈知乔摇头:“晓棠的性格你应该了解,她不敢。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好养活。”
“嗯,是好养,光吃饭和别人聊会天就很开心了。”傅守聿垂眸给沈知乔插吸管,“其实我看见了。”
他平平淡淡,语气里没有丝毫指责,丝滑地转移了话题。
又因为低垂着眼眸,手里又在给她做事的缘故,生生让沈知乔语塞了半天。
傅守聿现在这副模样,仿佛她是个整天抛夫弃子,把家里每天盼着等她回来的糟糠夫给背叛了的负心妇。
“我...”沈知乔承认,对着手机笑的确很容易被人怀疑,有种背着老公在外面谈恋爱的感觉。
但她真的只是在看群聊消息。
面对傅守聿的目光,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当时我朋友在发表情包逗我呢,我就顾着开心了,没怎么啊,不是和单独的人聊天。”
傅守聿把插好吸管的奶茶递给她,嘴唇浅弯了一侧:“是在跟我解释?”
沈知乔愣了一秒,立马反驳:“谁解释了,是正常阐述当时的情况!”
傅守聿早已料到沈知乔的反应,靠倒在沙发上,仰起头撸了一把额前的碎发,随后又看向气鼓鼓的沈知乔嗯了一声:“好,没解释。”
兴许是夜色降临,小灯太暗,加之傅守聿这种腰细腿长脸又帅气的男人随便在旁边离得太近,又陪她温声吃饭的缘故,沈知乔不免地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比如...
这样的身体和身材,竟然已经属于她了。
那么,是不是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享用一辈子?
可沈知乔立马又清醒了过来。她的确很容易被傅守聿吸引,四年前也是,四年后也是,但她,不敢再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