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刚正不阿,可清官亦难断家务事。关系有亲疏,人心亦有偏向。在陈晓芸和我之间,大人难道会选择偏向我?大人您说信任我,可如若今晚陈晓芸真出了意外,大人您扪心自问,是否会迁怒于我?又或是大人现在这般生气,便是一种迁怒?”
骆玉珠说到这里,满是怒气的脸上显出了几分哀戚。
信任、是非对错这种东西,有时何尝不是一种人心偏向。
你心中看重谁,你便信任谁,你也就更愿意相信他说的话是对的。
父亲所在的反诗案中,数十位官员被牵扯其中,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可也有一人从中脱身,临到杀头时被人从牢中放了出来。
太皇太后的亲信亲自求情,于是那人的案子被重审重查。一字可生万意,它可以是唾弃辱骂,也可以是歌功颂德。前者是杀头之罪,后者则是高官厚禄。
而替他父亲说话的人却要被连坐,此后不论她父亲在狱中如何申辩,便再也没有人会听上一听了。
骆玉珠有时想父亲同友人的书信恐怕那位太皇太后根本看都没看,只是有人说他父亲有反意,而她信任那人,所以他父亲便真是犯罪了。
“大人您救我父母,如今又给我们以庇佑,玉珠心中甚是感激,这并非假话。只要我能做到,大人您只管吩咐,玉珠便是粉身碎骨也必报大人大恩,实在不用扯什么读书人和江南。我只是小小一女子,实在担不起天下读书人和江南万千人的名声。”说到这里,骆玉珠起身就要朝人跪下,陈骞愣了一秒连忙伸手扶人,“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我人微力薄,所言报答有空许嫌疑,大人不信我理解。只是我……”
“我什么时候说不信了。你先起来。”陈骞将人扶起来重新坐下,又看了人一会儿才道,“今儿可算是说了几句实话,憋了许久了吧?”
骆玉珠抿唇,心中残存的怒火同此刻正迅速升起的悔恨后怕交织,这些情绪让她保持沉默。
“诶,你可别哭。”陈骞看着人逐渐发红的眼睛道,“你刚刚说的很好,我为我说的话道歉。读书人很好,江南的姑娘也都很讨人喜欢。”
骆玉珠抬头,“大人是在愚弄我吗?”
“我是觉的,你才该是你该有的反应。”陈骞想,若是陈晓芸受了这般的冤屈,早就不知气成什么样了,可这人最先想到的竟是对不起。
“??”
“被人误会为什么不解释,被人责怪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今日无辜受牵连,你应该生气才对。”陈骞下炕给人倒了杯热水,“骆玉珠,不要弄得好像我天天逼你一样。”
骆玉珠将杯子握在手中,热意沿着杯壁从她的指尖快速向上传递,这让她浑身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几分。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让你这般不相信人,还是说因为我曾经土匪的身份,让你不愿相信我。但是你准备就这样每日躲在房中过上一年?或者说以后就一直这样过下去?”
昏暗的烛火下,俩人对视。骆玉珠不知道自己是何表情,只是将陈骞这句话在心中来回询问自己。她要这样过上一年吗?往后余生都这样过下去?
“其实你要真不想留在陈家,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走,我给你写和离书。”陈骞说完便要起身去找纸笔。骆玉珠怔怔地看着人开始磨墨,提笔写字,在人即将按下手印的那一刻,骆玉珠阻止道,“别,我们签了书契的,一年为期。”
陈骞闻言嘴角微微漾出一丝笑意,“我这人呢,虽然当了十几年的土匪,但我也挺想做个好官的,只要有人愿意跟我好好说,就像刚刚那样,我就愿意听。而且……”
陈骞停了许久,骆玉珠不禁问道:“什么?”
“为了土匪的名声,我也得当个能断是非黑白的好官。”
“……”土匪哪里还有什么名声?
“我猜你在想土匪哪里能有什么名声?对吗?”
骆玉珠握紧杯子,眼中顿时露出几分慌张来。
“你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又何必总是藏在心里。”陈骞目色平和地看着人道,“骆玉珠,我不要你粉身碎骨报答我,只是希望以后有话就说出来好吗?你不觉得憋得慌,我都替你憋得慌。”
骆玉珠的耳尖到耳廓微微发红,半晌她轻轻点了个头。
“那现在跟我说说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骆玉珠小声道,
“刚刚说什么来着?”
俩人对视片刻,骆玉珠低声道:“那日晓芸生气,我当时站在旁边,她甩鞭子时不小心捎到了……你干什么?”
手上的布包被人取下,那一道狭长的鞭痕便也露了出来。陈骞一边捏着人的手,一边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来。
“我替晓芸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太惯着她了,才让她伤了你。”
瓷瓶打开,骆玉珠闻到了一股清浅的药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