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这日陈骞从外头回来给众人带了个消息,那位历经三代帝王、现如今大燕朝实际的掌权者高太皇太后于半月前在京城病逝。
百姓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有人喜有人悲,但情绪也不过是一瞬,随即便湮灭在日常的琐事中。骆玉珠也只是惆怅了片刻,对于这个将他们一家人流放至乌拉的女人,她并没有太多的恨意。或许是因为她离她实在是太远,恨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涂增烦恼。
又过了两日,陈家来了位从霍勒津来的客人。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不少珍贵典籍和一把凤尾琴。身着素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名唤杨齐。他身量不高,体型削瘦,眉宇间透着一股沉静稳重的气息,一看就是自小浸润在诗书中的文人。
骆玉珠站在陈骞身旁,听着他们寒暄,若说之前还惊讶何人会有这样多的珍贵典籍,待等到陈骞给她介绍说杨齐乃是杨昌老先生的孙子时,她心中疑惑顿解。
“虽说有些晚,但这些就算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了。”内堂中年轻男子笑道。
几人在内堂寒暄片刻后,陈骞便领着俩人出了门,说是要带他们出去逛逛。骆玉珠带着瑶瑶收拾那两箱典籍和那把凤尾琴。乌拉荒僻,好些典籍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这份礼物于她而言实在是贵重。
另一边,几人刚出门陈骞便拍着人肩膀道,“这种事找你果然没错。”
杨齐捉狭道:“我也没想到有一日你陈骞会找我要这些东西。”
想到俩人初识时的情景,陈骞摸了摸鼻子道,“世事变化难测!”说完陈骞便说要将钱给人家,杨齐却道,”不过是顺手罢了,不给你,也是丢弃,我带不走。”
“什么意思?”
“我不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陈骞眸色微动,“你要入关了?”
杨齐点头,笑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此时阿七遵着吩咐牵来马儿,陈骞压下心头的震动道:“走吧,我先带你去看看。田重这个时候还在地里呢!”
俩人骑马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郊,此刻正是春暖耕种之时,几人放眼望去,可见田地间百姓劳作,处处一派生机盎然之景象。
俩人经过时,有人瞧见陈骞急急起身行礼,他点头回应,“田重先生在何处?”
那人指了个位置,俩人隐约看到一着素色袍子的年轻男人正蹲在田间翻看种子,同劳作的老者说话。
“过去看看?”陈骞问。
杨齐摇头,“算了,阿重向来醉心此道,这个时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也行,晚些时候再聚。”陈骞指着城郊的田地同杨齐说起这些日子的安排,完了感叹道,“幸亏有田重过来,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看这些种子看的头都要大了。”
杨齐笑道:“看来你在这里过的很不错,枉我和林麒之前还担心你。”
“总不能遂了那些见不得我好的人的愿。”陈骞道,“田重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不若先同我喝酒去。”
“我听闻去年年底这里发生了一起天灾,我想去看看。”
陈骞闻言顿了顿,“行。”
那塌陷处早已被掩埋,又经过一个漫长冬季的洗礼,此刻看上去与他处并无不同。杨齐骑在马上四处瞧了瞧道:“此处瞧着并非容易塌陷之地。”
“天灾人祸,向来是不可以常理料之。”
杨齐转头看着人道:“你可知淮水一地,一月前发生了叛乱?”
陈骞皱眉,他久在关外之地,关内之事如何知晓,但杨齐这般说,定是有什么缘由。
“那叛首起兵的由头是一首歌谣,”说到这里,杨齐的神色有几分严肃,“百兽喑,龙首断,覆旧翻新,天日重现。”
陈骞脸色微变,“结果如何?”
“千余人的叛乱,自然闹不出多大的风浪,不过月余就止了。不过这首歌谣口口相传,已经传到霍勒津了。”杨齐神色微妙道。
“这就是你决定要入关的原因?”陈骞问。
杨齐点头,“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好一会儿,陈骞紧拧的眉头松开,缓缓道:“那就恭祝你得偿所愿。”
“其实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杨齐朝陈骞看去。
“你该知道我的情况。”
杨齐叹了口气,“若说之前还有一丝可能,如今是全然没有了。温柔乡,英雄冢,即使是你也难逃。”
陈骞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既然来了就住两几天,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这片黑山白水,去其他地方看看?”杨齐不死心再次问道。
“想过,不过不是现在。”陈骞并不隐瞒,“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去看看。”
……
因为杨齐和黄灿的到来,中午陈骞让何文兄妹俩和石头都过来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