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振作!如今人也没了,钱也没了!”太子道,“也没人敢投靠来……”
“那些人都没什么用。”皇长孙却道,“父亲从一开始就找错人了。”
太子抬起眼来。
皇长孙道:“牛都督,才是我们该笼络的人。”
太子道:“你当我不知道。他今年做寿,我送了多重的礼,他可曾多看我一眼?”
皇长孙道:“牛都督在乎的根本不是金玉珠宝,牛都督需要的是我们的诚心。牛都督若真不在乎父王,之前何须出手相助?”
看着太子瞪着的眼睛,皇长孙叹了口气:“父王到现在都不明白,没有人因为父王是太子,便理所当然该帮父王。”
太子沉浸在“嫡”字中太久了,总觉得什么都理所当然。然而这里是京城,是禁中。这里是全天下最高声宣扬着礼教却又最视礼法为无物的地方。
太子道:“牛贵那个人,一根筋的,他只效忠皇帝。我虽是太子,他也不会效忠我。”
皇长孙根本不信这一套。
他道:“父亲在宫里行事多有不便,牛都督那里,交给我吧。”
太子对结交牛贵已经不报期望,只挥挥手:“随你。”
北疆军备的案子定了案,不仅办得漂亮,且让元兴帝最满意的是分寸拿捏得好。既把这个案子该撸下来的人都撸下来了,又没扩大化,株连无辜。
赵烺在元兴帝的心里很是加了几分。
谁知道赵烺得了嘉许,并没有特别高兴的模样,却又递上了一份折子:“审讯中,难免动刑,一动刑,难免攀咬。咬出些别的事来,永平有分寸,不乱出手,只我一个人知道,父皇看看吧,该怎么办,父皇定夺。”
元兴帝念叨了一句:“你那个永平啊,还挺能干……”
说着,接过来折子打开看了看,脸色微变。过了片刻,把那折子重重摔到案上,冷笑:“这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什么读书人,一帮子伪君子!”
他抬眼看了看赵烺。
如今元兴帝对赵烺非常满意,觉得他很能干,便道:“这个事,也你去办吧。”
赵烺笼起手来不客气地拒绝了自己的亲爹:“才不干。我一个闲散王爷,这么结仇的事,您找牛都督去。”
元兴帝:“……好吧。”
元兴三年八月,北疆军备案落定,五品以上涉案者二十余人,以下百余人。这是元兴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对朝臣开刀,第一次让百官见到他弥勒佛般的笑容下的狠厉。
太子虽然被择了出来,但他吞下去的钱如数吐了出来。毕竟北疆的军甲还要重新打造,没钱不行。
这一次,元兴帝把督造的差事交给了齐王赵烺。
元兴帝将牛贵唤了去,给他看了赵烺递交上来的东西:“你看看吧,朕要气死了。国之肱骨啊!”
牛贵展开看了看,毫不稀奇,那帮子读书人,从来都是这样的。他只抬眼问:“陛下想怎么办?”
元兴帝道:“你看着办。”
牛贵点了点头。
但他没有立刻离开禁中,他去了老內侍住的小院里。
“找哥哥讨杯茶喝。”他道。
老內侍亲手泡了茶。牛贵啜了一口,赞道:“哥哥这沏茶的手艺,无人能比。”
老內侍道:“岁数大了,鼻子舌头都不灵了,沏得没有以前香了。”
牛贵喝了茶,从怀里掏出那折子递过去:“陛下让我办这个。”
老內侍展开看了看,叹道:“你又要办大事了。”
牛贵道:“北疆的事没给我办,我还以为自己要不得善终了。今天又把这个给了我。”
牛贵和景顺帝有时候话都不必说,一个眼神便能领悟帝王心思。可到了元兴帝这里,半路君臣,犹如二婚夫妻,两人都有许多互相的试探和磨合。
元兴帝的反复,牛贵想知道原因。他直接来找肯定知道原因的人。
老內侍道:“没那么复杂,他就是怕你。”
牛贵:“?”
老內侍道:“你的凶名我们在湖广听了,也是没有人不怕的。”
牛贵笼起手:“……好吧。”
“我在湖广,是听着你的名声一天天大起来的,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內侍道,“我原想着,你肯定早不记得我了。不想你一眼能认出我。”
牛贵道:“我记性很好。”
当年同一拨入宫,牛贵是个半大小子,老內侍是个清秀少年,比他身高高一截。
他们都是从最底层的杂役开始做起的。个子矮的常受个子高的照顾。
后来有一天,皇帝想看看树上的鸟窝里有几个蛋。那个窝搭在了很细的树杈上,一看就是无法承受成年人的体重,摔下来必死。
四肢颀长身体消瘦的半大小子身手灵敏地爬上去把鸟窝摘了下来。
皇帝喜欢他灵巧,把他送去学武。
清秀少年做事细致会照顾人,被看中送到皇子身边贴身伺候。
后来皇子就封长沙,他们自此分别。再见面,一辈子过去了大半,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当年分别时,说起未来。我说想飞黄腾达。”牛贵回忆道,“哥哥说,想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