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 一家人言笑晏晏,说着今日发生了什么样的趣事儿, 聊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轶事,偶尔相视一笑,很是轻松愉悦,在这般情境下, 沈文晖那稍显突兀些的沉默之态便显得尤为反常了些。
沈文晖正是记事的年纪之时,宋氏却又怀了身孕,因而说起来,跟他相处时间最久、也是最为亲厚的实则乃是沈老太太。
老太太年纪大了,什么事情没有见过?更何况早就将自家孙儿的性子摸了个透呢, 看着他藏在平静面容之下的一丝失神, 心下暗叹一口气, 这孩子心事重,若是没有人开口问的话, 只怕又要不知将话藏到何年何月去了。
只得道:“耀哥儿, 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一下子便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沈文晖的身上。
沈文晖自是知晓这事情迟早都得家人知道的,只是没想好怎么说罢了,却没想到祖母竟这般敏锐,当下抿了唇角:“今日圣上召我进宫侍讲,安排了一桩差事给我,要去一趟湖州, 大概来回得三个多月。”
沈文晖下意识地将此行或许可能会有的凶险给隐瞒下来,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饶是如此,桌上也是肉眼可见地静默了片刻,接着所有的目光便又是投向了陈婧姝。
老爷子和沈明泽向来秉持着“男子汉大丈夫,自该顶天立地、闯出一番事业来”,如今一听这差事兴许就是自家耀哥儿得到重用的表现呢,自然是不会有何异议的。
老太太和宋氏可能会有的忧心也不过是耀哥儿自小便未曾出过远门,此行一去便是三个多月,难免担忧了些,只是念及他已是即将加冠之龄的人了,总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荡的,自是也不会说出什么阻碍他前程的话来。
至于为何将目光都投向了陈婧姝,乃是因着,桌上的人包括沈毓宁,心中都明白,他们夫妻二人新婚不久,沈文晖便要远行,说起来最是对不住的便是她了。
果不其然,陈婧姝听到这话,方才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现下已是没了个笑的样子,虽不至于当着长辈们的面甩脸色,可到底,嘴巴恨不得抿成一条直线去,可见心情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宋氏心下暗叹了口气,打圆场似的问道:“什么时候动身啊?”她也是从新婚那个时候过来的,也能大致理解儿媳的心情,毕竟刚进了婆家的门儿,在还不怎么熟悉的环境下,按理来说最是亲密的丈夫却要离家这么长一段时间?
凭心而论,换了宋氏自己在这个年纪里,脸色估计也并不会比自家儿媳好到哪儿去,大道理谁不明白?可换到自己身上,这“识大体”三个字总是像钝刀子割肉一般的,因而她嘴上说着这样的话,算是打破僵局,心里却并未真的跟儿媳生气。
“后日清早便动身,因着此行是圣上秘密派我去湖州的,接下来的三个多月咱们家怕是都得低调些了。”
沈家本就是这条街上算是家底儿最薄的,与附近的这些官宦人家女眷交情也是平平,低调行事与否其实也无所谓的,沈文晖特意交代的这么一句,不过是不想家里人不慎将这桩差事的口风给透露出去罢了。
不过,听到他后日早上便要走,家里人还是都觉得赶了些,便是就差竖耳仔细听着了的陈婧姝,也不由得惊了一瞬,随即面色便更是沉了几分。
回院子的路上,陈婧姝全程一言不发,带着两个丫头只是一味地往前走着,步子比往常要迈得大了许多,急冲冲的模样仿佛要去找茬儿似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别惹我”的气息。
沈文晖知晓她心情不好,心下暗叹,也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这般情景,倒是和来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了。
回到院中,饶是还在生气,陈婧姝也并未忘记身为妻子该尽的本分,指挥交代着两个丫头开始翻箱倒柜,甚至自己也动上手了,给他准备着收拾出远门要带的行李,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文晖明日天不亮便要走了呢。
沈文晖大致能猜得出来几分她的心思,知晓她只是不愿意冲着自己撒气,表现出来“无理取闹”的一面,这才借着收拾东西的由头,仿佛将那些衣物当做了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似的,动静显得格外大些。
瞧见她又想去翻衣柜,只得冲着两个不得不听命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心下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拉住她,坐在榻上,将人整个环进自己怀中,搂着她的腰,声音喑哑低沉地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陈婧姝就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他拉住也不反抗,只是面上还是没有半分笑意,眼下瞧见他似是在“哄”着她的这番姿态,定定地看着他,似是想要将这个人完完全全地印到自己的眼中似的。
看了半晌,突然间便亲了过来,显出了先前从未有过的热情,沈文晖一边回应着,一边用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是安抚一般,以这样一种无声的力量在传递给她某种信念似的。
“早些回来,我等你!”自沈文晖在席间说了此事之后,陈婧姝总算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没有轻声抱怨,没有问他“可不可以不去”,只有眸中还残存着的淡淡的委屈之色,才能显出几分主人方才的心情来。
她这样的“懂事”,反倒是让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