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停职的第二天,赵边城穿着便服、提着两个纸箱来到治安巡逻队报到。
巡逻中队处在城郊结合部的公路边,一座两层旧楼,是以前城区供水站搬走后遗留下来的房子,右边是一个公厕,左边是一个大大的垃圾中转站。
赵边城来到巡逻队房前,一股腐败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他走到门口,一位保安将他拦下,“你要办什么事?”
“我来报到。”
“这里不招保安了,人都超出好多个,工资又低,生活费都不够,你那么年轻,出去找大钱吧。”
赵边城认真说道:“不是来当保安,我是调来参加巡逻工作的民警。”
“还民警,看你就不像做正经事的人。”
保安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松垮陈旧的夹克和浅色牛仔裤,手往门外摇动,“出去吧出去吧。”
赵边城心里很是不爽,但他又不能对保安发火,各个岗位有各个岗位的职责,何况他也只是个守门的保安。
在重案队,他对辅警保安可当做兄弟看的,经常关心他们的吃住行,还帮助他们解决家里的实际困难。
有个保安的母亲生病住院,他自己一下就拿出三千元工资帮保安母亲交了住院费。
赵边城退出门外,掏出手机给局人事科长打电话,可人事科长两次都将电话挂断了。
等了十多分钟,一辆巡逻车从外面向门口开来,到他面前减慢了一下速度,忽然又嗖地开进巡逻队院子里。
车子停稳,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人他认识,就是巡逻中队长。
以前巡逻队经常接到指令处警,将抓获的刑案嫌疑人送到重案队处理,为了顺利交结,中队长对他毕恭毕敬、笑脸相迎,他考虑到兄弟们在外奔波也很不容易,凡是送来的人和案子,他都照单全收,没有任何报怨和推辞。
而且,经常开会、学习培训都在一起,他和中队长是老熟人,中队长大他十岁,经常尊称中队长为“大哥”。
他立即打招呼,“中队长,大哥,大哥。”
中队长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直接走进办公室去了。
他以为中队长没有看到他,立即向保安说:“请你去帮我叫一下中队长么。”
“他忙得很,有什么事给我说就行了,还找中队长,你多大来头?”
赵边城只好拿出警官证递上去,“我真的是警察,是来巡逻队报到的。”
“啊,这证是真的假的?”
保安瞟了一眼警官证,又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怎么没有听说要来人,你等着。”
保安拿着警官证在门卫室磨磨蹭蹭登记半天,又摇里晃荡地走进队部办公室。
过了十多分钟,中队长终于走出门来,老远就大声说道:“赵边城,那么大个队长,怎么来我们这里啦?”
他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大哥,这不是调离岗位前来找你报到么?”
“谁是你大哥,在这里不要有江湖义气。”
中队长吼了一声,“为什么要调离啊?是犯了什么大错了啊?”
“这……”
局里开大会中队长是参加了的,宣布赵边城停职调离人人都知道啊,这是在装蒜还是故意打击他。
赵边城看了中队长一眼,中队长眼光看向别处,“这不真是犯了错,调来参加巡逻了么。”
“堂堂重案中队长,调来巡逻,大材小用啊。”
他听出了话中韵味,干脆道:“中队长,我本来就是一个兵,来了,就听你指挥。”
“你是局里的大红人,你不是很得意吗,这下总算认输了啊,要抬头看看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尴尬,局长也从来没有这样为难过他。
停顿十多秒,中队长说:“这里办公室太少,住的也不够,你把东西搬回去,每天来巡逻就行了。”
说完,中队长转身就走了,走了几步又丢回来一句:“记住,这里巡逻三班倒,昼夜不停,上下班必须打卡,别迟到。”
刚报到,中队长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赵边城看着中队长的背影,心里嘀咕,“我又不是来抢你饭碗,怎么这样对我啊?都是同行,有必要这样做吗?”
赵边城将纸箱摆放在保安室,中队长领着一个人过来,“赵边城,今天你就上路巡逻,就让他带着你”。
他一看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辅警,用疑惑的眼光看了一眼中队长,中队长轻描淡写道:“人手有限,也没有人愿意带着你,别看他老,可他就像村保安一样,虽然没有执法权,但有巡逻权,而且路又熟。”
“行。”
还有什么选择的,四肢健全就行,他看了一眼老辅警,“你会开巡逻车吗?”
中队长抢道:“他不会开车,况且已经没有车了。”
“没有车怎么巡逻?”
“走路。”
停顿一秒,赵边城说道:“走路?遇到警情怎么办?”
“跑步。”
“那,抓到嫌疑人呢?”
“上公交车带回。”
看到昨天的老同行老同事老战友老大哥,一夜之间变成两路人,他感到十分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