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似乎察觉到舒娆不喜欢黏糊糊的血,滴着血迅速消失了一会儿,才带着满手臂自然风干的血痕回来,悄摸摸地蹭过来,给正在刷牙的舒娆梳头——怎么看怎么像恐怖片场景,只有舒娆浑然不觉。
她仔细刷完牙,洗完脸,拍拍主宰送的贵妇护肤品,拍地脸蛋红扑扑地,正要转身离开卫生间,却被断臂拽住了袖口。
它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然后松开,又拧开水龙头,清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淌,它就飘在水柱旁,又指了指洗手液,静静等待着舒娆。
舒娆疑惑了片刻:“你想洗手?”
断臂点点头。
舒娆瞬间明了,走回到洗手台前,按了两小洗手液压嘴,挤出满手细腻泡沫,拉过断臂,仔细搓上泡沫,柔媚的双眸略带怀疑:“小家伙……你不会真的是因为只有一只手,清洗不方便才跟上我的吧?你们的主人真的从来不给你们清理?就算是道具也是要经常保养的吧……”
断臂并不能回答舒娆的困惑,只是乖巧地被她握在掌心,任她温暖的指腹顺着水流,从小臂揉捏到他的指尖,每一阵揉弄都柔软地像暖乎乎的云团拂过他的肌肤。
“不过你真是一只漂亮的手,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类的手。”舒娆暗暗比较了自己见过的人类的手想,但是比自己的猫爪子还是差了一点呢!
她胆子大了些,试探着伸出爪爪,十指紧扣,唔……感觉像握了一块冰。
被水流和泡沫冲刷着的冷白修长轻轻曲了曲指,作为回应,看上去安静又羞涩。
但事实上……
隔着一层天花板的楼上,堆满书籍与书稿的阴暗房间,暗棕色的地板几乎被黏糊糊的暗红血迹所覆盖,阳光只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坐在书桌前的清瘦男人的脸上,划开一线光,晕亮他夜色般的双眸,而他的双眸里,映着一枝瓶中玫瑰。
他低着头,紧紧咬住下唇,额发已被血濡湿,血顺着他下颔的棱角留下,滴答,滴答……
而椅腿的四周,是一滩浓艳黏稠的血。
萧渊已经在极力克制了,但他很难克制,来自灵魂的想要接近和颤栗的感觉。
此刻的他甚至有些嫉妒自己那只手……
它可以被她触摸,被她注视,她不会害怕他,讨厌他,甚至……还会夸奖。
没有人,会这样温柔地触碰他,为他仔细地洗去那些脏污。
翻遍所有的记忆,都只有嫌恶的,恶意的,让人疼痛的触碰……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人类,是人吗?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因为他从没有被其他人类当作人过,无论是父母,还是同龄人,在他们眼中——他好像就是与他们不同,令人恶心的东西。
“喂!你家是不是就住垃圾厂啊,脏死了,你就应该跟垃圾待在一起!”
“对!把他推到垃圾桶里……”
“哟?换衣服了,还是这么脏,怎么还有血啊,不会是火葬场捡的吧?”
“他衣服怎么那么多血啊,脸瘦得跟鬼一样……你们说他是不是僵尸啊?”
“肯定是,你看他都不跟我们说话……”
“打僵尸啦!打僵尸啦!”
有很多很多的人,打他,用玻璃划他的胳膊,他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后来呢?后来他就死了,然后被禁锢在这座公寓里,和冷冰冰的,同样称不上人的另外两个自己为伴,甚至连过去痛苦的记忆,都变成了模糊的碎片,但灵魂,无时无刻都在被深黑的烈焰灼烧。
被松软的毛巾裹着擦干最后一点水滴,断臂忽地消失在了舒娆面前。
舒娆困惑地歪了歪头:“……用完就丢?”
但转瞬,她的脑海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记忆里有个面目模糊的小男孩,总是穿得破破烂烂,身上也脏脏的,谁都能一眼看出,这些不仅是旧衣服,而且是不知道在泥地里摔打了多少遍,被磨了多少遍的旧衣服,它被用各种方式拉扯过,鞭挞过,沾染过血痕,伤口。
小男孩没有新衣服可以穿,也不可以偷偷用热水洗澡,但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总是让他一壶一壶地烧热水,如果被发现的话,那个男人就会用酒瓶砸他,骂他偷水。
终于熬到他们愿意让他去上学了,小男孩已经空洞的双眼里,第一次迸现出明亮,以前他总是趴在窗台上,注视着那些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小朋友,羡慕他们能离开家里,去到爸爸去不到的地方。
他以为学校会是不同的,认识会对他笑跟他玩的小伙伴,那是一个和家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要去学校的前一晚,小男孩偷偷烧了一壶热水,很烫很烫,他想把身体和衣服都弄干净,那个夜晚,滚烫的毛巾擦过他溃烂的伤口,很疼,他咬牙忍了下来。
要干净一点,新同学才不会讨厌他……
可是被发现了,他被男人狠狠揍了一顿,衣服被丢进水缸,他骂他讨债鬼,竟然敢偷水洗衣服,他从地上爬起来,把水缸里的衣服捞出来,拧干,被男人揣了无数脚,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去了学校。
然而,新的环境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只不过是另一种重复……
“那是谁啊,怎么穿着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