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禾寻声望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在人群中迈步进门。 男人留着羊须胡,一身青麻长布袄,与那些常年在田地里干活的黝黑强壮男人不同,他显得有些文弱瘦薄。 这便是盛禾的亲爹,鹤州府舞川县的县令老爷盛志远。 盛志远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 大的是盛禾一母同胞的弟弟盛江,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已经窜得很高了,壮实的如同只小牛一般,浓眉大眼相貌出挑。 大伙儿都说,要不是有盛禾这个毁了名声的阿姐连累,恐怕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抢着送秋波。 盛禾的目光最后落在盛江手上牵着的那个小男娃身上。 小男娃莫约才四五岁,粉嫩的双颊上挂着婴儿肥,虽然还没长开,但足以见得他优越的骨相和粉雕玉琢的五官。 最让人惊艳的还要属这孩子的一双眼,眼眸极为乌润清亮,一看就是个早慧周正的好苗子。 盛禾一颗心差点萌化,可就在与小家伙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她却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惶恐和厌离。 盛禾暗暗叹口气,这孩子和她这个阿娘的关系实在有些差。 这孩子叫盛允舟,小名粥粥。他便是众人口中原主跟男人私奔后抱回来的“野种”。 可众人都不知道的是,这孩子并非盛禾亲生,盛禾至今都还是处子之身。 当年她与情郎私奔,半路才得知自己被骗了,情郎与人勾结要将她买到北域之地当妓女。 死里逃生后,盛禾口不能言又身无分文,回家的路上吃尽苦头。 也就是这时候,她救下了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这是盛禾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却给她带来后患无穷。 盛禾抱着孩子回到家后大病一场,昏迷半个月醒来时,县令老爷的闺女带私生子回家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盛禾想辩解这孩子不是自己所生,可是她不会写字也不会说话,只能拼命表现出对这孩子厌恶排斥。 在众人眼中,便是盛禾怨恨昔日情郎薄情抛弃,将怨气都撒在了孩子身上。 众人的非议下,盛禾对自己救下的孩子这事只有悔恨,几次要将这孩子丢出家门,由他自生自灭。 幸好她爹盛志远顶住了众人的流言蜚语,将这孩子当成长孙看待,悉心照顾着。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关系啊! 盛禾正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她爹已经将她拉到身后护着了,并大声道: “二愣他娘,你不用急着上门来摆婆婆架子,我女儿我养一辈子,也不会让她跳入你家这个火坑里的。” 二愣婶本就在众人一片骂声中待不下去了,又被盛志远这样不留情面地怼,气得尖叫一声,丢了句“你们最好别后悔!”逃也似地走了。 弟弟盛江沉着脸驱散看热闹的众人:“乡亲们都回吧!今天不是放告日,这也不是衙门,我爹今天不断案,没热闹看!” 盛禾看着略微有些陌生的父亲和弟弟为自己撑腰,心里暖烘烘的。 盛禾穿越以来对原主的品行经历都嫌弃不已,但此刻却有些羡慕她。 她的家人一直悉心呵护着她,舍不得她受到任何委屈,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只可惜这些原主都不在意,她日日活在自怨自艾中,对家人也各种挑剔埋怨。 盛禾替原主感到愧疚,不由喊道:“爹……” 盛志远听到女儿喊他,眼眶都红了:“禾儿,自从你娘过世后,你终于能说话了……” 是的,原主从小也是个能说会道、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可阿娘生弟弟难产过世后,她得了心病,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也因此,原主一直讨厌弟弟盛江,觉得是弟弟害死了阿娘,所以姐弟俩的关系比陌生人还生硬。 就在盛禾准备进入父女情深、姐弟和解、母子相认的环节时,盛志远秒变暴躁老爹: “既然能说话了,那你就老实交代,你和那刘二愣到底有没有私情?” 盛禾:“……” 好吧,这也不怪她爹着急上火,毕竟原主从情窦初开起就是恋爱脑,即便被男人害到身败名裂,也还是对男人真香。 原主这些年暗地里和好几个男人示好过,甚至到了投怀送抱的程度,家里人拦都拦不住。 更讽刺的是这些男人根本看不上她这只“破鞋”。 盛江见盛禾久久沉默,还以为她是在默认,气怒之余,又警惕地将小外甥护身后: “姐,你的脾气我们都拦不得,但粥粥姓盛,不管你想嫁谁,都不能将他带走!” 粥粥紧紧揪着舅舅的衣角,澄澈的大眼里满是委屈和惧怕。 盛禾叹口气,原主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她来还啊。 她怜爱地看了一眼紧张的小家伙,抬起头对爹和弟弟诚恳道: “从前是我不好,昨晚娘给我托梦,让我以后改过自新,做个心明眼亮的人。 爹,阿江,你们放心,我以后会安安心心和你们一起把日子过好,也会将粥粥培养成才。” “我就知道你这死丫头眼皮子浅!……等等,你方才说啥?” 盛志远的话骂出去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 盛江显然将盛禾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极度不可置信:“姐,你真的是大病痊愈了而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前她可是巴不得卷了娘留下的钱找个好人家嫁了过她的好日子去呢! 就连沉默的小家伙也忍不住睁圆了眼去看盛禾。 这个女人日日扬言要将他卖给人牙子,现在居然说要将他培养成才? 假的,绝对假的。 不信谣,不传谣。 一旁冷眼看着的齐氏忍不住笑出声,她阴阳怪气讥讽道: “瞧瞧我们阿禾,这才刚会开口说话呢,口号就喊得这么响了,说的我都快信了。” “闭嘴!你方才和那二愣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