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在下雨。
风暴席卷下的练岛, 如同一叶舟在汪洋中飘零, 雨帘越来越密, 宋渺几乎以为一切都要被水淋湿。
她站在走廊上, 与袁崧对视, 他黢黑的瞳孔里,笑意全无, 只余漠然。
宋渺用力地攥紧自己的外套袖口,她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什么头绪,但一瞬间又溜走, 问他:“是你,不是袁岳?”
毫无前因后果的一句话,袁崧听懂了,他不置可否, 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许久才弯唇轻笑起来。
“你觉得呢?”
宋渺摇了摇头, 她回忆起档案册上,关于袁岳的资料。那份档案上, 袁岳的一寸照片, 容颜与他并非双胞胎兄弟的一模一样。他们的五官只有五分相似。只有出生年月倒是和袁崧还算吻合,他们之间的年龄看上去一般大。
袁崧在骗她?
她有点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 让人误解的话,是觉得骗她很有趣吗?
杀人还掩盖事实真相, 让弟弟代替坐牢, 可是兄弟两人容颜根本不一样, 又怎么可能做到让弟弟代替哥哥坐牢?
更别说,他们若真是同卵双胞胎,这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是拒绝袁崧成为狱警的第一道门槛。
虽然对他言语间所透露出的信息感到一些不安,但是宋渺能肯定一点,在这种来了就不易走掉的监狱里,除了像她哥哥那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借了人的身份进岛——据他说是向上头批了一个科研项目,所以算是正大光明来到这里见她;再然后,岛上所有人的身份,都是严苛检验下,才准许进入。她不太清楚袁崧怎么进来以囚犯亲属的身份进来担任狱警,但上头应该也不会糊涂到弄错犯人。
袁崧看出她在惊怔后,片刻的恍然与明晓,他面色依旧淡然,甚至是平静的,挑了挑唇,“吓到了吗?”
宋渺:“……”她听到一点点戏谑。
面色顿时变了,气得有点恼怒,“很好玩吗?”
“吓唬我很好玩吗?”
她粉白的脸变得有点红扑扑,难得气成这副模样,灰蓝色瞳孔里满是不愉快:“你是不是闲的慌?嗯?不怕我告诉董野你找我接电话吗?”
下意识就将董野搬出来,果然她心中信任的人选中,有他。
袁崧低眸看她薄款外套,帽子上的那个尖尖。
他在她一连串说完后,忍不住伸手揪了下她的帽子,好像这样就将她的兔子耳朵捏了捏。
“为什么不回答我?做什么?”宋渺啪地将他的手打掉。她蹙眉不悦地看他。
袁崧看出她满心恼怒,他黑衣黑裤,眼深唇浅,一点点笑,瞬间消逝不见。
他将自己被啪地打了一下的手掌无意识地揉了揉,旋后慢慢说:“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戒备地看着他。
袁崧听着楼外的雨声,有雨点溅在他的衬衫上,透过黑色布料,瞬间消逝不见。他感受到一点点凉意,在脊骨处蔓延,他弯唇笑了下,咳嗽两声说:“只是,最近大概会出点事。有人不□□分。”
“所以呢,和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吗?”
宋渺脑中还在想着袁岳究竟得了什么病,她随口应道,警惕得像是只兔子,蹦跶两步离他远点。
袁崧沉默地看着她,眼瞳黑深,“没什么特别关系,只是觉得,看你吓坏了的样子蛮有趣的。”
宋渺实在无语,最后翻了一个白眼给他,骂了一句:“神经病!”
她气咻咻走了,满身炸毛样,袁崧看着她锁上铁门,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冷淡的面色染上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他靠在走廊边,有雨水一点点打湿他的肩头,他垂下眼帘,慢慢咀嚼了三字。
像是“小兔子”。
*
夏季终于走向尾声。
大海上常有的风暴也停歇了,因为风暴而被迫停歇的空投终于即将恢复正常。
其实岛上的生活用品还是够用的,但是奈何那群过去骄奢淫逸的犯人难以忍受,他们在这风暴来临时,多次向董野下脸子,董野倒是没理他们,只是觉得他们脑袋有疾,自己依旧施施然在灯塔上煮着热食吃,不管他们嚎叫着说食材不新鲜。
宋渺有时候也被他们给烦到满心不悦,最后蹭到灯塔上与董野一起吃饭,吃完了还自己悄咪咪地藏了点热食,带去给和韫吃。
他们私底下的勾当没什么人知道——顶天了也就是袁崧与亚尔维斯,宋渺也不怕他们知道,她将自己煮的饭送给和韫,完成妹妹的投喂。
亚尔维斯有一日看到她往和韫的房间走去,面色很是难看,却在她回眸看他时,勉强笑了下,有点失魂落魄地走进自己的屋子里。
宋渺猜他是在装,但是他装的实在太像了,把那幅失意模样装得淋漓尽致,她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心揪揪地疼。
——前提是,她若是真的也很喜欢他。
宋渺当然喜欢亚尔维斯的那张脸,甚至有时候也会为他刻意勾引她时的那幅俊雅绅士模样稍有失神,但她的失神纯粹是觉得他太过厉害。
比在这几个世界穿梭完成任务的她自己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