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得了时,姜知意问道:“要么把饭送进来,你在屋里吃吧?”
沈浮知道她是怕他身上有伤不方便,可他若是在屋里吃,她多半也要陪着,那就不能和家人一起吃饭了。
他固然盼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但她好容易才能一家团聚,他不能那么自私,让她一再为他牺牲。“不妨事,我与你一道去吧。”
饭摆在正房西间,沈浮慢慢走着,想起从前大年初二与她一道回门是在正堂设宴,那是待客人的礼数,和离后偶尔与她用饭,都是在小花厅,那是接待亲近朋友的地方,如今的正房西间是他们自家人一起吃饭的地方,他终于能在那里吃饭了。
这条路走了好久,那么多弯路岔道,他终于走到了正确的地方。扶着姜知意的手又攥紧些:“意意。”
“嗯。”姜知意侧过脸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沈浮低眼,带出淡淡的笑,“饿了。”
其实不怎么饿,躺了这么多天,吃药比喝水都多,并没有什么食欲,然而他得多吃些饭,他眼下的身体这么破败,只会拖累她,他得好好吃饭,尽快把身体调养好,不能总让她照顾。
进去屋里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沈浮松开姜知意,向着姜遂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侯爷。”
姜遂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浮能感觉到他的冷淡,姜遂对于他能不能彻底改过大约还存着疑虑,他还得继续努力。转向林凝又行了一礼:“见过夫人。”YShG.
林凝的态度和煦得多:“坐吧。”
边上姜云沧站起来,一言不发拉开椅子扶着姜知意坐下,沈浮拣了最下首的位置,挨着姜知意坐下了。
饭菜很快摆起,姜家的早饭很丰盛,有肉有菜还有各色荤素点心,满满地摆了一桌,大米粥里加了百合、山药、枸杞,带着微微的甜口,沈浮看见姜知意盛了大半碗,吃得香甜。
这让他恍然想起,她一向是爱吃甜的,因为他不爱吃甜,所以她为他准备的早饭一向都是咸粥和各色汤羹为主,整整两年时间里,她连吃饭都全是迁就他的口味。
这样琐碎细致,日复一日的体贴照料有多么难,而他报答她的,连万分之一都不到。沈浮夹了个千层油糕放进她碟子里:“吃这个。”
她爱吃这个,他记得的。姜知意夹起来向他一笑:“谢谢。”
面皮松软清甜,一层层夹着松子和红绿丝,咬一口,甜软的滋味萦绕舌尖,姜知意夹过一个荠菜馅的小饺子:“你尝尝这个。”
他爱吃咸口,爱吃新鲜刚下来的果蔬,她也都记得。
沈浮看见她粥碗空了,丫鬟正要来添,沈浮连忙拿起来:“我来。”
起身向砂锅里盛了小半碗放在姜知意面前:“每次少盛点,时时都能吃热的。”
对面,林凝夹了一块烤肉给姜遂,含笑瞟了一眼,示意姜遂去看,姜遂摇摇头。
这样亲密的举动那两年里他从不曾见过,每次回家吃饭沈浮总摆着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吃完立刻就走,那时候他就暗自心疼女儿,如今看来虽是好了点,但他还记得当初和离时姜知意写的那封信,字字泣血,他一个多年征战沙场的汉子,拿着那封信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睡着,早晨起来眼都是红的,如今看起来沈浮似乎是改了,但他不很放心,还想再看看。
沈浮也在吃粥,他很少吃甜粥,但这个粥的甜味并不很重,想来是没额外放糖,只是食材本身带着的清甜滋味。桌上就这一种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但他想,这样很好。
从前她什么事都以他为主,从来都是将就自己的喜好,如今她不再委屈自己,不再用他的喜好来决定一切,这样很好。他也希望她这样。
那个全心全意为了另一人的让他来做就好了,她该歇歇了,他来照顾她。
忽地听见林凝问道:“夜里睡得可还好?”
沈浮连忙放下汤匙站起来,待嘴里的粥咽下去了,这才答道:“睡得很好,有劳夫人动问。”
“坐下说吧,你身上有伤不方便,不用起来。”林凝点点手,“都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她含笑看了眼姜遂,姜遂又摇头,不过比起刚才,幅度小了很多。
眼前的沈浮谦恭有礼,处处是新女婿上门对待岳父岳母的态度,比起从前那个冷淡倨傲的人,变了不少。
姜知意搭了把手,沈浮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了。行动的确不太方便,抬抬手就会撕扯到伤口,一阵阵的疼,但心里是欢喜的,足以抛开这些伤痛,让他满心满眼都是满足。
这样亲密的一道起床,一道吃饭,他梦寐以求了太久。
“尝尝这个。”姜知意舀了勺香椿拌豆干,放在他碟子里。
沈浮爱吃这个,年幼时每到春天,他总是偷偷去摘香椿嫩芽,焯水撒盐腌起来能吃很久,配粥下饭都好,如果能弄到几个鸡蛋一起炒了煎了,或者弄些香干切碎了一起拌,那就是更是难得的美味了。
这些事他从不曾对人说过,但她那么细心,他多吃一口多加一筷子她就记住了,将他的口味摸得清清楚楚。
比起她的,他做得太少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