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并不很安静,姜遂和林凝时不时说几句话,也会问他们要不要再添饭添菜。沈浮看见姜遂给林凝夹了几回菜,林凝也给他夹,看见姜云沧把咸鸭蛋的蛋黄拨出来給姜知意,自己吃蛋清,看见姜知意把那碗烧肉一半拨给姜遂,一半拨给姜云沧,她自己并没有吃,她早饭不爱吃荤腥,不过姜家的男人们都是上阵杀敌的武人,一日三餐都要有肉食才行。
“谢谢。”
面皮松软清甜,一层层夹着松子和红绿丝,咬一口,甜软的滋味萦绕舌尖,姜知意夹过一个荠菜馅的小饺子:“你尝尝这个。”
他爱吃咸口,爱吃新鲜刚下来的果蔬,她也都记得。
沈浮看见她粥碗空了,丫鬟正要来添,沈浮连忙拿起来:“我来。”
起身向砂锅里盛了小半碗放在姜知意面前:“每次少盛点,时时都能吃热的。”
对面,林凝夹了一块烤肉给姜遂,含笑瞟了一眼,示意姜遂去看,姜遂摇摇头。
这样亲密的举动那两年里他从不曾见过,每次回家吃饭沈浮总摆着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吃完立刻就走,那时候他就暗自心疼女儿,如今看来虽是好了点,但他还记得当初和离时姜知意写的那封信,字字泣血,他一个多年征战沙场的汉子,拿着那封信翻来覆她,有念儿,他必须把身体养好,长长久久地守着他们母子。
“我记得有个伤后调养的归虚膏用起来不错,我手头没有了,云沧,你那里还有吗?有的话找出来先给他用。”姜遂问道。
武将人家,治伤的药都是常备,还有许多祖上传下来的秘方,这个归虚膏就是姜家的秘方之一。姜云沧抬头,闷着声音:“还有,吃了饭我就去找。”
沈浮向他拱手:“有劳兄长。”
姜云沧一阵气闷。从前口口声声叫他姜将军,如今改口倒快,兄长兄长,谁要做你兄长!余光里瞥见姜知意扶住沈浮的胳膊慢慢放下,她是怕他抬手时拉扯到伤口,她总是心细得很。
姜云沧狠狠咬一口馒头,将苦涩一起咽下。她喜欢就好,反正他无论如何,都是为了让她欢喜。
“意意屋里还有念儿,小孩子身体弱,闻不得气味,你吃药换药的都在一起也不方便,还是挪到厢房住吧。”姜遂又道。
他没有赶他走,沈浮欢喜着:“是。”
早晨起来没看见念儿他就猜到了,大约是他浑身药味儿太熏人,姜知意让乳娘带着孩子出去了。虽然不舍,但这样才是最好的,他用着药,伤口有时反复还会出血,他也怕熏到念儿,熏到她,搬去厢房是应该的。
能留在这里,留在她身边,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姜遂没再多说,他吃得快,很快就吃饱了放下筷子。他并没有离开,依旧留在饭桌前吃着茶偶尔说几句话,沈浮明白,他是要陪着吃得慢的妻子和女儿一起。
原来正常的人家是这样相处的。沈浮想,他也要做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
简单平常的一餐饭,不紧不慢吃完,各人漱了口洗了手,沈浮看见姜遂先站起来,跟着扶起林凝。沈浮下意识地也站起来,伸手来扶姜知意。她起来的比他快,伸手扶住了他:“你慢些。”
姜遂与林凝并肩先走了出去,沈浮扶着姜知意跟在后面,院里太阳照得正好,树木长了新叶,绿油油的,迎春和棣棠开着一丛丛娇黄的花,蔷薇长着粉嘟嘟的花苞还不曾开,隐隐散发着香味,她身边的一切都如此美好。
沈浮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懒洋洋的,慢慢地跟着她往院里去。廊下乳娘抱着念儿正在晒太阳,念儿看见了爹娘,挥舞着小手,咯咯地笑。
手滑下来,握住姜知意的手,十指交叉扣紧了,沈浮拉着姜知意往廊子跟前去,想抱念儿,又被她止住,她抱过来与他并肩坐在暖阳里,他们腿挨着腿,肩并着肩,念儿在她怀里,也在他怀里,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看她又看看他,笑得更响了。
风吹着,太阳照着,花木清香着,余生那么长,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