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屋里一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言成荣和言辙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让言辞感觉有些如芒在背。
虽然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设想过回府后他可能会面临的情况,但是眼下言成荣这种云淡风轻让人自行坦白的话术,却显然比想象中问一答一的训话更叫人难以回应。
毕竟对方没有单刀直入地亮出底牌,言辞这会儿也不清楚究竟他该说到什么程度才算恰到好处。
万一要是坦白得太过了,那不是得算作自掘坟墓么。
将背脊微微挺直了些,言辞思索片刻,决定从最不痛不痒的地方开始说起。
“有的。”言辞眼角眉梢带着些羞愧,但声音倒异常恳切,“这次秋猎……儿子还是给爹丢人了。”
言成荣听着他的声音,眉梢微动,没立刻接话。
但旁边言辙瞧了瞧言辞,倒是嗤笑一声,忍不住冷冷地开口嘲讽道:“那日秋猎,所有参与狩猎的皇族宗室、文臣武将,有一个算一个,能从日出守到到日落却还毫无所获的,恐怕数遍整个围场也就咱们荣王府独一份了。”
话虽说的尖酸,但是仔细听着,里面泄露出来的妒忌却也异常鲜明。
言辞抬头瞥了眼言辙,刚准备说话,却见言成荣先他一步,朝着那头低沉地喊了声:“辙儿!”
言辙身子稍稍一僵,自然是听出了这两个字里的警告意味。抬头看着他微沉的脸色,咬了咬牙,心里却愈发不满。
瞪一眼言辞,梗着脖子道:“这些难道不是事实?虽然事后嘴上到处说着是中途遇了险导致的结果,但实际上,谁知道——”
言成荣闻言,眉头却皱的愈深。
他摆了摆手,强行打断了他的话,似是对于言辙的依依不饶有些烦躁了:“不管是不是事实,言辞始终是荣王府的世子,是你的兄长!他有什么不足,所有人都说得,唯独你说不得。”
“王妃为你请了最好的先生,养在身边训诫教导这么久,现在竟然越过越回去,连最基本的长幼尊卑都分不清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言辙听着,脸上乍青乍白,竟是半天都没能再发出声音来。
言成荣看了看他,缓了口气道:“我和世子还有些话要说,如果没有别的事,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说着,也没打算再听他的回复,转了身,便踱步进了内室。
言辙怔怔地看着里面言成荣的侧影,垂在双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又在原地站了站,好半天,怒火中烧地瞪了一眼正站在身侧的言辞,终于还是忿忿地拂袖而去。
言辞却也没看他。
站在角落,直到听着“砰”地一阵夹杂了各种情绪的摔门声响起,这才微微侧过头,朝着言辙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等,这个剧情走向是不是有些不大对?
言辞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自己做的那个梦。
按照常理来说,但凡言成荣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哪怕再如何宽容,那也应该是像梦里那样,赶在其他人知晓之前,撸掉他的世子头衔改让身为龙君的言辙上位——这样的发展才是正常吧?
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言辞又回过头,往言成荣那边看了看。
难道说……他还没发现?
像是在绝望中突然给了一丝渺茫的希望,言辞这会儿在书房里呆着,感觉心情倒是比先前更忐忑了点儿。
正暗自在心底琢磨着眼下的情况,却听内室里面言成荣带着些不耐的声音传了过来:“还在外面站着发什么呆?进来!”
言辞闻声,低低应了一声,收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几步朝着内室走去。
屋子里言成荣正背着手站在窗边朝远处眺望着,屋外已经天色全黑了,只有几盏高悬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
透过晦涩不明的光线,能看见院子里栽着的几颗梧桐树。只是天气渐凉,树上叶子这会儿也全数凋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交错在一起。合着从树梢掠过的风声,看起来竟有些森然。
言成荣没有说话,言辞也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屋外的风声渐渐大的有些吵人了,那边才伸手半掩了窗户,侧头朝言辞看过来。
“听说,这次秋猎,在围场里,你从西桡的刺客手里救下了摄政王?”
言辞仰头和他对视着。
本来还愁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谈话,但既然现在言成荣主动起了头,下面的话就要好编的多了。
“也算不上是救……”
言辞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是当时正好在场,所以被一齐波及到罢了。”
最开始他在林子里见到被挟持的姬无咎,也是因为觉得情势危急,所以才一时头脑发热,莽莽撞撞地冲了出去。
但是根据后来的情况再反思推导,以姬无咎那么深沉缜密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会将自己这么轻易地置于险境。
那个时候就算他不出面,不说别的,单凭遍布了整个围场的暗卫,他肯定也伤不了分毫。
言成荣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看着他生龙活虎面色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