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殿。
梁九功将皇上写的几张福给一一发至官员手中, 早上宫人们已经将其他福字给贴在了金銮殿,又一一给孩子们分发了压岁钱。
福字写在白纸镶着金色的边,大臣们恭敬两手抬着接下来,欣赏片刻后吩咐身边宫人收好。
坐在中央的青年康熙, 面前设有金龙大圆桌, 由外到里分成八路,其中摆上六十三品热膳、糕点、果钟八品, 以及各类小菜。
左边皇后钮祜禄氏, 以及其他妃嫔, 右边则是佟贵妃及其余人,贵人位置靠中, 苏漾走时的动静不大, 悄无声息的离开,也没几人关注。
康熙淡淡扫过一眼后, 收回目光,与臣子举杯共饮。
他起身道:“今日, 特邀众位爱卿赴宴,寄予来年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 后宅家宁, 儿孙满堂, 还望众位爱卿来年兢兢业业, 与朕一起商讨国家大事。这一杯,由朕敬给众位爱卿!”
其乐融融, 气氛轻松活泼。
咿咿呀呀,曲回婉转的昆曲,正在抑扬顿挫的唱着嗓。
大臣们一边说不敢不敢, 纷纷起身回敬皇帝。
夜宴即将结束前,康熙一一吩咐人,将部分膳食赏给臣子,随后一起观赏,具有满族风的《庆隆舞》。
等酒意近酣,承应宴戏完毕,皇后以及其他嫔妃,出座谢宴。
梁九功吊着嗓,一声“宴毕”拖了长长尾音,将众位即将快醉倒在保和殿的臣子们,一一惊醒,由宫人门,将他送出宫外。
其他嫔妃各自回了宫。
皇帝离席,满宫的热闹,似乎也随着众人离开,而逐步陷入寂静中。
只剩下一些宫人,在收拾着残羹。
皇后走至身边,柔声说:“皇上,今日可是去妾身那……”
她眸子里带了少见的羞涩。
青年脸上泛起微微薄红,定定看她一眼,温和道:“皇后这两日甚是辛苦,今夜好好休息,朕明日再过来。”
皇后钮祜禄氏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她妆容下的疲惫,一层层翻江倒海的难受,席卷而来,在这除夕夜里,将她周身吹得凉丝丝的。
康熙轻轻一叹,宽慰着说:“这段时日,皇后一直忙碌,这两天少有的清闲,不妨放松一些。”
皇后钮祜禄氏,没封后前协管六宫,封后以后更是事事操心,亲自出马,可谓是鞠躬尽瘁。
有些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做的,她凡事也要过目一下。
这短短封后半年里,除了康熙处理的两件事,一件宫妃下毒案,一件云榭起火案。
其他以外,他基本不插手后宫之事。
康熙曾对皇玛嬷说起此事,说她这样下去,容易心力交瘁,身子不好。
皇玛嬷却道:
“这些事,皇后不来管,让谁管,佟贵妃?还是几个嫔妃?”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难不成再请皇玛嬷出山,给你处理后宫么。”
康熙后来,就不再多言。
此事保和殿内,康熙第二次对皇后,这样说起。
本应是一件丈夫关心妻子的事,偏偏因为身份不同,所看的方向也不一样,皇后钮祜禄氏,在脑子里瞬间反应的是:
难道皇上对妾身所做之事,还有不满?
他是想夺了本宫的权?
康熙见她不再言语,以为听进去了,吩咐旁边的姜黄,淡淡道:“扶皇后回宫,路上小心些,雪美没化,易摔跤。”
姜黄姑姑点头:“是,皇上。”
康熙见她走远后,抬脚往乾清宫走,边走边问:“朕吩咐你的事,可以做好?”
梁九功谄媚一笑:“皇上吩咐的事,奴才自然是完成得真真的,一丝一毫不敢懈怠!”
康熙今晚心情显然不错,还有心思跟他玩笑:“别以为朕不知你和贵妃身边那宫女的事,待会回了宫,你自行安排去吧。”
梁九功一呆,浑身冷不丁打了个颤:“皇上,您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有和人家的事!”
皇帝瞥了眼他,给他个眼神自行体会。
梁九功心中惴惴,眼见着皇帝抬脚往乾清宫走去,来不及想皇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匆匆跟了上去,刚差点没刹住,康熙就一定。
他定住脚步,看向宫墙边,不知何时长出来的一棵小梅花,傲然挺立在雪地里,任风吹雪叠,也不丝毫动容。
“梁九功,去,把那朵花摘了。”
梁九功屏住呼吸,脚步快速走了过去,耳畔又听康熙重重咳嗽一声:
“等等,算了,朕自己来!”
除夕夜的夜幕里,一轮圆月悬挂高空,银雾般的月色荡着辉光,由天际铺叠似的轻绸送下紫禁城内,将青年康熙的身影,越发钩得修长,仿佛也染上了月的清辉。
他半弯下腰,将墙角生出的灿然梅花掐下,随后挺直身体,向前走去。
“皇上……您不是喜欢月季么?”
梁九功斗胆问,“是要送与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