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不信?”贾敏诧异,她一直都欣赏林如海的为人处世,也知他懂得多善识人,平日里多听他的意见。
聪慧如他,却不信任二哥!
为什么?
“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玉儿在荣国府会过得很好,等我回京,玉儿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贾敏听着,更是绝望。
老爷在这儿十多年了,她刚来那会儿还有些想家,何曾不想回京,却一直没能等到。
玉儿她能等到那天吗?
“老爷,你身子骨也不好,还要在这个位置上熬到什么时候,才能许你回京?”贾敏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掉下来,掉得林如海的心,都揪到一起,颇为自责。
“会好的,就算不让我归京,我也会称病,放弃这个位置。”林如海安慰道。
只是称病归京的话,身上的官职会一撸到底,不知何时才能重新谋个实缺。
“怎么那么苦呢?玉儿小小年纪,就要寄人篱下,珏儿他才三岁,一直好好养着,难得好一些,说没就没了。我怎么都不信,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他的命。”
林如海又怎么会信,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无用。
再闹出声响,只怕玉儿也活不下来。
放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要不熬着,等哪日甄家倒台,彻底把他们打垮,要不臣服甄家,再被陛下调职厌弃。
这两条路都不好走,如临深渊,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玉儿也是,不去荣国府的话,就只能回姑苏老家。
荣国府再怎么样,是正经外家,会保玉儿性命无虞,姑苏那边才是个吃人的地方,巴不得他们一家死绝,好赶紧过来继承。
其实仔细想想,荣国府也还好,两个当家太太好钱财,他林府不缺,吊着些便可。
“好了,不想那些事,赶紧养好身子才最要紧,你若去了,可曾想过我会如何难受?”林如海劝解着。
望着同样不再年轻的林如海,念及初见时,意气风发,英俊潇洒,如今也已经鬓边白发丛生,与同龄人相比更老一些。
他又何曾不是在熬呢。
巡演御史这个位置,真的太难做了。
贾敏兀自伤感,心绪难平,胸口堵着不舒服,她不想再熬下去,已经没有多少心力再去承受更多,只能对不住林如海,先走一步了。
守着贾敏熟睡后,林如海深吸口气,胸口同样堵着,颇为烦闷。
起身,悄悄离开院门,交代贾敏的奶嬷嬷宋氏好生照料,自顾走到外头书房,处理年底衙门的事。
巡盐御史看着权力大,一点不好做,算账还是小事,防着各家伸手,又防着自家人背叛,年底最忙的时候,想有个清闲怕是不能够。
没多会儿,管家过来通报,说林家族人又递拜帖求见。
林如海更是烦躁,摔了账本不说话。
管家不敢打搅,本想告退,却见林如海又捡回账本,啧了一声,终是让人进了门。
姑苏林家来的人不多,一老一少就两个人,从穿着看不算富贵,连林管家的衣裳都跟他们差不多档次,顶多能维持住门面。
这些年姑苏林家愈发没落,族里难出个秀才,这一辈考中进士的,除了林如海外,只有一个,也就混成个知县,还是在穷山恶水之地。
碍于体面,不肯从事商业,只守着田地产出过活,各家家产在分家后,越分越薄,不上经营之下,落寞是迟早的事。
往后若再不出些进士举人,只怕也会逐渐沦为庄稼户,再难起复。
姑苏林家,比林如海这一支,差得远了,但子嗣方面,又要强得多。
曾几何时,林老太太过世后,林如海扶灵回去,这些人还殷勤备至,如今,却趾高气扬起来。
很自然的,林如海能有个好脸色才怪。
姑苏来人礼数还算周全,面对林如海如此神色,未见丝毫不满。
偏这种态度,林如海深知其所求,不达目标不会罢休的。
也不想多闲扯,林如海索性摊开讲。
“族里打算让我过继何人?”
年长之人,本是林家的族长,咧嘴一笑,还有些憨厚模样,说出的话却不中听得很。
“我那小孙儿如今十二,十足聪慧,夫子说若能好好教导,绝对能有所建树,他自个也想跟着你学,我跟他爹娘合计着,不能拖孩子的后腿。”
意思,就是打算过继他孙儿,还是最聪明最受宠的那个。
林如海愣了愣,真没想过族里会给出这样的人选,族长亲自上门逼迫,着实有些恬不知耻了。
“还有其他人选吗?”
林族长笑笑,没有说话。
跟在他身后的青年插话道,“给林大人做嗣子,不优秀也是浪费,族里最出色的就是他了,旁的就算是过继给您,只怕也守不住林家的家业。”
荣国府是什么善茬?江南的大户,不能左右官场,抓几个人丢牢里去还是可以的。
林家如今落寞了,不好与之争斗太过。
若非那小儿说自己能解决,林族长又信他,愿意为了小孙儿的前程赌一把,旁人未必有这么大的勇气和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