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后,沙城满天飞雪,在铅灰色的天光里,俨然成了最凄凉的寒冰地狱,一扇扇门户紧闭,生怕日本人蛮横粗暴的烧杀抢虐,每家每户瑟缩在壁橱和阴暗卧室的角落里胆战心惊,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一个小男孩斜挎着军绿色帆布背包,书包的边角浸上黑色的墨汁,一双被风雪冻得通红的手紧紧的捻着背包,他灵活的穿梭在谷苑大街上号叫。
“号外,号外,本城的爱国志士黄向前已于十月中旬在重庆被秘密处死,临行前不惧生死,共军和国军到底谈崩,号外,号外………”
正在行色匆匆赶路的黄橙子提着从文和友排长队买来的臭豆腐,一把扯着衣衫单薄的男孩衣领,小男孩背部盈盈的热气直往上泛。
男孩儿一个趔趄,显然对这种粗鲁的举动司空见惯,淡定道:“小姐是需要这份报纸吗?2毛。”一双通红乌紫的包子手伸向黄橙子,橙子早已拿出10元递给他。
“这份报纸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都见报了,怎么能质疑沙城最权威的记者。”
“走吧。”
漫天的飞雪悄没声息的落在她的眼睑上,迎面是刺骨的北风呼啸而来,她举步维艰,双腿发软,整张报纸最大的版面是父亲那张憔悴眼窝深陷的脸,隔壁版面用小楷写着这样一则消息:“沙城最年轻有为的国军副校官祁衡毅不日与国军高层某军校的女儿完婚,这是高层的强强联手,于本城明珠酒店举行订婚仪式,国军的丑恶行径必将迎来国人痛骂。”
两个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个天人永隔,一个却要与他人厮守白头,她感觉头重脚轻,身子摇摇晃晃,此时安若素不失适宜的从谷苑街火宫殿门口扶着橙子的腰部,四处张望,把一顶尼帽正正的扣在橙子蜷曲的头发上,用帽檐遮挡住决堤失控的面部,她在无意识里被安若素搀扶着往前走,她住在一个临街偏僻的小胡同里,这座院子东南方正对着凌乱不堪的菜市场,西边却靠着一个荒僻的公园,她一屁股瘫坐在温热的炉火前,尽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克制自己失控的情绪,在这种非常时期,任何一点反常的行为都会惹火上身,况且是木制结构的房子,被房东听见又要节外生枝。
良久,等她尼帽上的雪彻底融进帽子里边儿后,才收拾起自己的心情。
“报纸看了吗?我爹走了,彻底离开我了。”
泣不成声吸溜了一下鼻腔里留下来的鼻涕道:“而他却要迎娶。。。别人。。。,他她冷笑着,他居然还如此高调的准备喜事,我想不通,日本人的敌机炸毁了祁宅,全家上下那么多口人全都丧命,还有他大哥,除非他在执行一个没有生路的任务。”
她用手绢使劲擤了鼻子里的浓痰,双手折了折手绢才顿了顿道:“他说过要救我父亲出来的。”
安若素心疼的俯视蹲在一团的橙子,气愤道:“这个月月底在明珠酒店举行订婚仪式,我陪你去问个究竟,你想要大闹就大闹,想要怎么样我都给你安排,他回沙城了都没有消息,虽然我活跃在名人圈,但显然这是一个机密消息,近期应该就会出来活动了。”
她鼻腔里的酸楚还未退干净,重重的鼻音道:“不用了,你只需要帮我打听一下他近期的行程,我会找到他,问清楚的。”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橙子你知道我对你。。。。。。”
“好啦,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处理完这件事我就去延安,找革命同志,你们都有你们的使命和路要走,那我就选择我应该走的那条路。”
没等安若素说完,橙子一把截走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中山广场的西侧林立着一座显赫高大的百货商场,人来人往,全是清一色的情妇和名媛出没,一具具曼妙的女人筒体上披着艳丽旗袍,黄橙子乔装打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灰色条纹西装显得过于单瘦,躲在2楼安全通道的楼梯口贪婪的吮吸即将燃完的一根雪茄,一只眼睛从门缝里盯着一对青年男女,她在沙城的这一年也没有完全的沉浸在往事伤怀里,把之前断掉的地下组织重新建立了一个联络点,她看着门外这个魁梧英俊的男子,曾经也是如此把她揽入怀中,恍若隔世,身旁就换了一个崭新的女人,一股火气瞬间从心里往头上冒,她朝四周张望确认没有可疑人员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拉开防火门,径直朝男厕。
一把手枪抵着祁衡毅的后脑勺时,他缓慢的将双手往头顶上举。
“原来,你这么怕死。”一个冷酷的女低音故意压低了嗓门失望的朝这个魁梧的男子后背道。
“ 是求财还是求权,我都能帮你,留着我有好处。”
“转过来。”说着黄橙子脱掉帽子,让自己的一头长发飘逸的散落下来,一把扯掉自己粘上去的络腮胡。
“橙子,是你?”
“你还知道是我,你这个汉奸,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杀掉你。”
“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解释的,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马上要和外面的那个女人结婚了,月底举行婚礼。”
“你为了自己的光荣前途,不惜一切代价,在权利和欲望面前你就真的失去自我?无论你们出于真爱还是政治联姻,但你现在的行为都让我不齿,我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