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断壁的□□根据地思南公馆内部已经被日军团团包围,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逃无所逃,五光十色的霓虹在另一边歌舞升平,而这一边被轰炸得血肉模糊,沿街的弄堂阁楼被裸露出来的伤口破坏了整个的美观性,那些残垣断壁隐没着手无寸铁的老人孩子,还有对胜利充满希望,顽强拼搏的共产党,一滩滩血水融进水泥里是战争向世人炫耀的战绩,舒绒从缥缈的时光黑洞里掉在黄橙子的身体内,是一颗濒死的心和千疮百孔的身体,舒绒占据着黄橙子所有的记忆,脑子里只显现出来了那个一生挚爱:祁衡毅,她掸了掸身上的灰,才发现腹部一阵刺痛传来,她捂着左腹部在飞火流星的炮弹和破碎建筑掩映下,匍匐前进,暗地里每个的狙击手都恨不得找一个活物杀下去,她等着墨汁一样的黑夜,这样她能安心的养伤和逃命,那是死亡一样的夜,她靠在残缺的墙角,时刻警醒着,原来身体肌肉撕裂的疼痛和伤口是这样的难以痊愈,她忘掉了一切,忘掉了21世纪,忘掉了民国,在晕眩中进入沉沉的无梦缥缈的虚幻世界,再次醒来的时候被一个年青的女孩儿拖拽着艰难的爬行在残砖破瓦里头,大腿根部被拖拽得生疼,脑门儿上渗出豆粒儿大的汗珠,这个穿着破烂的20岁女孩儿尽管用煤灰把自己的脸涂得黑青,但仍旧挡不住她五官的清秀,吃力的往前拖拽,她看见她三下五除二把那几个日本佬撂倒下,心里油然生出敬佩感,于是一直偷偷的跟着她,可算到了郊区的红十字会,这里全是□□的病人,脑袋上被围着白色的纱布,肚皮上肠子一截裸露在外面,膝盖被炸得血肉模糊,舒绒虚弱的看着红十字会医院内部的黑压压□□的伤员,这是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和战争抗衡,她嘴里气急败坏的丢了一句:操她娘的天杀的日本人,这些耻辱让我们一代又一代永永远远的铭记下去。
“你说什么?”
舒绒一把推开小姑娘,然后径直跑到临时搭建的药房,给自己拿了一点消炎药和手术刀,就地给自己做起手术来,好像这个身体不是舒绒的,姑娘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别看了,这里没有多余的大夫为我疗伤,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更加的钦佩了,“谈什么谢,这年头有一条贱命赖活着就不错了,我娘说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成了一团无影踪的烟,日本人就可以横行霸道了。”
“你娘说的对,你是哪儿的人?”舒绒边低着头处理腰腹部的伤口边问道。
“就是车墩。”女孩身上的褂子近乎是褴褛的乞丐式样,她用手抠着已经断裂的衣角,其实就是一块破布,才想起什么来补充道:“想来你还不熟。”
“我知道的,将来你的家乡会成为拍电影的基地,会被全国各地的人去观光旅游。”
“真的吗?可看着节节败退的电报消息,我是真怕呀。”
“所以我娘说只要往前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到哪儿算哪儿。”
“你娘倒是有大智慧。”
“可是她死了,死在日本人的刺刀下,为了救我。”她浓黑的睫毛下闪烁着晶莹泪珠,说话的音腔哑了下去,舒绒赶忙把自己的伤口用纱布包扎起来,缓慢的从一堆药品杂货上移步靠近姑娘,拥着姑娘颤栗的身子。
“我们终会打赢的,将来会有一个太平盛世,极目远眺的都是层峦叠嶂的山脉,那些无数英灵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我们会打胜仗的。”她自己眼眶也湿润了起来,但面对这挤挤挨挨、被枪林弹雨血洗过的残障之躯,这些伤员痛苦无望的眼神,她有种心痛和难过。舒绒用黄橙子的身体在上海远郊的红十字会里做了将近一年的护士助理,每天在繁重的工作中度过,她在另一个时空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她在濒死中学会了自渡。
局势依旧在相当严峻的劣势下健步疾走,胜利仍旧和这十几亿中国人遥遥无期,仿佛那是一个被小行星撞破地球的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才会让我们胜利,晚清的腐败到鸦片战争再到日军侵华,这像一个无法挽回的不良少年,正在以火箭般的速度萎缩下去,11月的上海飘来絮状的飞雪,那像四月天人们祭清明烧着成堆的纸钱,被风卷起来的碎片,中央大街歌舞厅的摩登女郎仍旧涂着明艳的口红,搽满胭脂水粉,在男人的怀里肆意撒娇,舒绒一身雏菊淡黄旗袍,端起一杯小麦色的鸡尾酒坐在大厅边缘的卡座上。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原来这首脍炙人口的歌就是从这间舞厅唱响在历史的卷轴里,经久不衰,她沉浸在舞台上的舞娘,眼神里观摩着大厅的一切。
东南角的阴影下,一个活了近百年的著名人物出现在她的眼里,她吃惊到哑然,紧张、慌乱,她掐了掐大腿,是疼的,她缓步站起身,整理衣着,朝着这个女子走上前。
女子上身着一件改良朱色旗袍,领口是宽松的盘扣,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她眼神里的灵动和哀伤正如她的小说,带着对这个世界的苍凉和冷漠静默的看着这哗众取宠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轰动的是整个文学史,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下穿一条现代风的卡其长裤,她战战兢兢的上前。
“张爱玲小姐?”
女子一脸高傲,疑惑的回头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