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价达到两万两的时候,开口的人便只剩了余景瑄,以及一位骑坐在马上的黑衣男子。
“两万两……”叶蔓小声喃喃,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有这么值钱。
“这不多,咱家老爷贪污了能有百万两还多呢。”云瑶听到叶蔓感叹,嘴皮子十分利索地接道。
叶蔓语塞,偏过头去看向云瑶。小丫头自知失言,吐了吐吐舌头,讨好地朝叶蔓靠了靠,顺毛一般捋了捋叶蔓的袖子。
叶蔓早已习惯这小丫头,认定她脑筋里肯定是缺点什么,于是没做计较,继续看向望台下,余景瑄还在与黑衣男子互相加价。
别人加价还讲究个体面,千金一掷为美人。余公子就只图个结果,不论别人加价幅度有多大,他都稳如泰山地只加一两。
加太多有什么用,叶蔓已经破产了,这钱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上了,我得多为将来盘算,余景瑄有理有据。
“两万五千两。”黑衣男子开口。
“两万五千零一两。”余景瑄跟上。同时他朝着叶蔓的方向挤挤眉毛眨眨眼睛,示意自己胜券在握。
这种发卖罪奴的戏码隔三差五就会在这个望台上演,近几年来最高的一次出价,争的是当年康亲王府上的一位美貌歌女。当时康亲王府被抄家,按理说罪不及奴仆,但康亲王犯的是谋反的罪名,这位美貌歌女便是反贼送上的厚礼,所以一并发卖。
歌女容貌艳绝无双,歌声也妙音千里,最终得价一万八千两。
所以余景瑄觉得,纵使他家叶大小姐确实是有点美貌在身上,三万两也就差不多了。
“我跟锦心一人一万五千两,保你前路无虞。”当时余景瑄和唐锦心去探看叶蔓,三人聚在一起,规划着叶蔓的未来,余景瑄曾言辞笃定地说道。
然而一个晃神,叫价已经越过了五万两,并且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余景瑄是很想停的,但那黑衣男子似乎铁了心要和余景瑄一决高下。
余景暄加一次,男子也加一次。余景暄咬着牙继续,男子云淡风轻地继续。
云瑶看看余景瑄,看看黑衣男子,又看看叶蔓,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这黑衣男子你认识吗?”
那男子端端正正坐在马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把剑。他还戴着一顶不太新的斗笠。望京的早春少雨,这斗笠也遮不住人脸,不知道戴来做什么的。
云瑶的问题叶蔓早已在心中问了自己好几遍,然而她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一点印象,她轻声回复道:“不认识。”
完完全全不认识。
短短三个字的回答,话音里已经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半分慌乱。叶蔓再次仔细看了一遍那黑衣男子,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刮一遍,但不论是身形还是容貌,她都毫无印象。
望台下,余景暄继续往上加,加一次肉疼一次。
五万五千零一两!——我的纯种北境汗血马!
六万七千零一两!——我的雕花木梁大团套!
七万三千零一两!——我的玉带云纹绝世锦绣服!
——我的西域真古法兰瓷九件套!
——我长乐坊的清茶铺子!
——我老婆的金玉点翠头面!
……
好了,不能再抬了。
“十万零一两”出口之后,余景瑄已经有些心虚,他觉得他上次逮兔子都没这么刺激。但他还要继续,这穿黑衣服的男的不知道是干嘛的,不能让叶子两眼一抹黑跟他走。
然而余景瑄刚开口,“十一万……”,就听到望台二楼传来一声轻咳,是叶蔓。
余景瑄抬头看去,见叶蔓朝他眯了眯眼睛,然后手心向上,翻转之后向下压了压。这手势余景瑄明白,意思是叶蔓心里有数,让他暂停动作。
余景瑄虽然心里还有些困惑,但既然叶蔓已经做出表示,他总算能松一口气。即将出口的“零一两”让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朝着周遭一边拱手一边嘻嘻笑着:“算了,算了。”
然后朝叶蔓眨了眨眼睛。
叶蔓也朝他淡淡笑了笑。旁边的云瑶一脸不解,困惑的目光落在叶蔓身上。叶蔓没有解释,只是一颗心缓缓地往下沉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沉到底。
十万两虽然不至于把余家的家底挖空,但也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若是搁在以前,叶蔓可能会笑着说:“大不了我拿我的嫁妆还你。”
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什么都不会有,尽管是从小玩到大的余景瑄,这个人情她也欠不起。
竞价以十一万两的高价结束,刑司官的嘴巴都快要笑歪,这一笔可真是赚大发了。除去给上面几位的,他这一次能捞着他好几年的薪俸。
“前工部左侍郎叶士远之罪女叶蔓,发往归远将军江大人府!”刑司官中气十足地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