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揣着玉牌,抱着文牒和地图,微微垂着眼睛,等着江晏最后的发难。
然而他只是轻轻扣了扣桌案,外面候着的范奇听到声音,进来添茶。江晏动作不疾不徐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没有明显的怒容,喝完茶之后见叶蔓还站在那里,抬眼看过来,似乎是有些疑惑。
“还有事?”江晏被水润过的嗓音清雅冷淡。
叶蔓愣了一下,应道:“……没。那我走了。”
说罢不再等江晏应声,稍稍弯腰示意告辞,转身便离开了书房,好像生怕下一秒会被人拉回去一顿处置。
回到临风院的时候,叶蔓正好遇到一位大夫正要离开。大夫是来给云瑶看诊的,叶蔓揪着大夫问了好多话,确定云瑶确实并无大碍,总算放下心来。
“小姐,要我说,江三少爷人还是蛮好的,李大夫就是他让来的。给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查了一遍,问我这儿疼不疼那儿疼不疼,有没有口干、有没有目眩……”云瑶本来眼睛发亮说得正热烈,看到她家小姐眼神里莫名好像有点幽怨,缓缓地住了口,嘴里剩下的夸江晏的话也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嘿嘿”两声,问道,“江三少爷怎么罚你了小姐,你去了好一段时间,我可担心你了。”
“没怎么罚。”叶蔓淡淡道。
没挨罚按理说不应该是这副脸子啊,云瑶有些看不懂。她跟在她家小姐身边十几年,向来是叶蔓一个眼神她就能品味出喜怒,虽然有时候品的方向或有偏差,但很少见这种莫名的情绪。
不过云瑶也不多想,小姐要是想说会主动说的。她高高兴兴拿出来一盒杏仁一盒果脯,这是琳琳偷偷送过来的,她只尝了几个,剩下的留着给叶蔓和竹姐。
叶蔓随手拿了俩仨杏仁,一边往里间走,一边问道:“竹姐还没回来呢?”
云瑶点点头,也自己从盒子里往外拿着,一边吃一边回:“没呢。小姐你还没来得及跟我说,竹姐去哪儿了。”
叶蔓心头莫名有些不安,但竹君是去找余景瑄搬救兵的,应该不会出事。她把事情三言两语给云瑶解释清楚,然后坐在桌案边等着竹君回来。
屋里的烛灯快要燃到底端,云瑶已经趴在旁边睡着,叶蔓的眼皮也一垂一垂,头快要低到桌面上去。
“叩叩——”两声十分清浅的叩门声,叶蔓因为一直留着半分注意力,听了立刻站起身,朝外间走去。
“叶姑娘,看你们这边还亮着灯,猜你还没睡,所以过来传一声。”范奇笑着,语调很轻,“竹君姑娘托人带了信儿回来,她家中遇上些事情,需得回去一趟,叶姑娘别担心了。”
叶蔓有些意外,但心里总算放下一口气,她给范奇道了谢,才回屋安稳睡下。
竹君是第二日上午回来的,原来是她家里的一位姑母病了,前两日还好端端的,突然就病倒,眼看要不行了。姑母的儿子儿媳都不是能拿主意的人,便来找竹君。
当时竹君才打听到叶蔓已经回了江府,正好在回江府的路上遇到了她的表哥表嫂,一着急就直接回了家,到家之后才托人给叶蔓带口信。
“余三少爷带人赶到的时候,远远看得有官兵在那里活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个酒馆被查抄。他们说带头的官爷救下来两个姑娘,我猜是小姐和阿瑶,便放下心来。”竹君的话音里还有些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小姐,”竹君顿了一下道,“小姐做什么我都跟着。但是抚蒙山高路远,小姐还是三思后行。”
叶蔓知道竹君的意思。她们昨日连望京城门都没能出去,便丢了盘缠、丢了文牒,云瑶还差点被人绑起来卖了。从望京到抚蒙四百多里,纵使有郝飞随行,但万一有个闪失,她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哥哥了。
叶蔓叹口气,拿出笔墨纸砚铺在桌案上。
“小姐,你做什么?”云瑶一边往嘴里送吃的,一边好奇道。
“给郝飞去信,抚蒙去不成了。”叶蔓落笔,认命般道,“接下来安心做一只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