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晏屋中那副帽子和围巾,叶蔓最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她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但是又找不到因缘所在。虽然这两样东西的原始出处是她,但当年江晏已经乖乖还了一副,至于他自己做了一套新的,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可叶蔓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也确实说不出道理。
说不出那便不再纠结,叶蔓心大,想不通就不想。
回到临风院,叶蔓发现院门口挂了一盏眼熟的花灯。当时正是傍晚,灯烛才放进去不久,燃得正盛,整个花灯都是暖黄明亮的。灯身上是一株栩栩如生的蔓草,蜿蜒着缠绕其上,精美又梦幻。灯烛大概是用了熏香,散出丝丝缕缕浅淡清新的香味。
叶蔓驻足认真看了许久,直到竹君的声音响起:“看样子小姐很是喜欢。”
叶蔓转头笑笑,“喜欢,很漂亮。”
“今日阿瑶到仓房去翻毽子的时候找出来的,在小姐带来的东西里。正巧夏日需要个盛放熏香的花灯,便拿出来用上了。”竹君解释道。
“是我的?”叶蔓有些意外,“我倒是不记得了。”
“大约有些年份了,我和阿瑶都记不太清,还想着小姐能知道的多一些。”竹君笑笑,继续说道,“只记得是哪一年的正月十五,城里的一位小少爷叫人送来的。这些年来一直收在仓房,没想到竟还没坏,用起来跟新的一样。”
“那我们遥遥谢过那位少爷好了。”叶蔓笑眼弯弯,说罢和竹君一起进了院子。
晚些时候江晏出门散步经过临风院的时候,见到了这盏明亮的花灯,也驻足在其面前良久,最后勾着唇角离开了。
七八年前的正月十五,全京城说得出名号的官家贵女和公子都收到了来自江府小三少爷的花灯。足足三百多个花灯,在一天之内浩浩荡荡疏疏散散地送到了各个府上。大家都说,这小三少爷平常看着性子寡淡不爱说话,这回倒是热络有心了些。
众人收到的花灯上都贴着剪纸,有的是福字囍字,有的是年画娃娃。只有叶蔓收到的上面曲折婉转,贴了一副结结实实的什么植物。那是一株蔓草,唯独这个花灯,是小三少爷亲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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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气息愈发盛了几分,天气也多变起来。午后还阳光正好的天,不到两个时辰就乌云密布,骤雨急至。
叶蔓和竹君窝在临风院干干净净的屋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即使外面雷电交加,屋里的人也不觉愁累。这种时候,叶蔓就会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好姐姐,你告诉我,你这个荷包是给我绣的。”叶蔓看着竹君针线翻飞,趴在桌子上弯着笑眼撒娇。
“这个不是你的。”竹君说完笑着看了叶蔓一眼,继续道,“下一个绣给你。”
“我就知道。”叶蔓将半个身子贴到竹君身上,欢喜得很。
“这种天气,小云子不知道跑到哪里疯去了,可别淋了雨。”叶蔓一边说着,一边瞧着外面的雨势。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刻,院中便出现了撑着伞飞快跑回来的云瑶。她两条腿不长但健步如飞,踩着水花就冲了回来。这个跑法,那一把雨伞起到的作用便有限,进屋之后才发现,她整个人差不多湿了大半。
竹君忙放下手上的针线,去拿干净的毛巾来,叶蔓则担忧问道:“怎么了,怎的这样急,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好。”
云瑶确实跑得急,呵嗤带喘的,然而连口水却也顾不上喝,便拉着叶蔓的手道:“阿全来了消息,少爷小姐,少爷小姐那边有事。”
叶蔓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外间的窗户被风吹得作响,忙问道:“怎么回事?”
“有个姓薛的老家伙,家里很有钱,侄子是吏部还是户部的,要买人,说是这两日就带回家宅。”云瑶说一句顿一下,眼看是累得不轻。
若只是买用人回去,云瑶不会这样着急。叶蔓蹙眉,如此的话,那家买人便是有其他打算了。
“先喝口水。”叶蔓将水递给云瑶,一边和竹君一起帮她擦着头发和袖子。
“那薛老爷说是快六十岁了,找了个算命的,说这个办法可以延年益寿,什么狗屁术士!”云瑶忍不住骂道。
叶蔓眉头皱得愈发紧凑,有些不可置信道:“……阿娴才十三岁。”
“不是,”云瑶快速咽下一口茶水,神色更为复杂地解释道,“不是娴小姐,是……是青少爷。”
叶青比叶娴还要小三岁。不,这根本不是年龄的问题。
“阿全说,本来那老东西昨日去典都司看过之后,今日便想把人带回去的。但是青少爷今天突然高热,便先耽搁下来。”云瑶的袖子还在浸水,但也顾不上去管,一径说着,“想是娴小姐聪慧,帮着青少爷装病躲着。”
“但是装病却拖延不了多少时日。”叶蔓心急如焚,思绪混乱。
“是啊,我听了便急急忙忙跑回来,请小姐拿个主意。”云瑶把事情交代清楚,总算放松下来,接过竹君取来的干净外衣,就那么大大咧咧换上。
“小姐别慌神。”三人里最冷静的还是竹君,她握住叶蔓的手,动作和语气里都带着安抚的意味,“一切还未成定局,或许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