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自从得知自己亲生母亲去世的原委,便再没跟叶士远好好说过一次话。对于叶士远官场上的事情,更是一概不知。
虽然是叶士远的亲生女儿,可是从某一刻起,叶蔓突然意识到这个家其实容不下自己。只是大概没人会相信,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叶家千金,才是整个叶家那个“外人”。
后来叶士远抱病,叶蔓亲自在床前伺候,二人也没能像话本里那样父女捧泪护诉衷肠,上演一些解开心结合家欢的戏码。
直到叶士远闭眼的最后一刻,他也不曾对叶蔓表示过半句歉意,也从未想过要解释什么。
而叶蔓,也并未一直执着于要个说法。
有些事情发生之后是无法回首补足的,有些恨意和不甘是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抹平的。
“抱歉,我对父亲的事情并不了解。”叶蔓提起叶士远的事情毫无热络神色,表情淡淡的,“方大人是在调查此事吗?”
叶蔓记得方剑程在吏部任职,按理说不会插手叶士远贪污一案,但官场上弯弯绕绕,她也拿不准。
方剑程听得叶蔓的回复,并不意外,顺着她的猜测道:“是我有位同年出进士的好友,在整理此案收尾文书,发现贪污银款这里有这样一大笔数目对不上,那日跟我提起,我便随口问询一番。若有冒犯,还请叶小姐切勿见怪。”
叶蔓点点头,“无妨。”
“这样一笔大额银钱,定会引起各界的注意,不光是查案的官员,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也难免动心思。方某在这里聊作提醒,叶小姐需得留心留意。”方剑程叮咛道。
“多谢方大人关照,我记下了。”叶蔓应道。
方剑程见叶蔓确实并无介怀的意思,便继续道:“若是后续叶小姐有了眉目,或者听叶兄等知情之人提及此事,能知会方某一声的话,便是再好不过了。”
叶蔓心下有些异样,但面上还是微微笑着应承下来。
她和叶士远同住一个屋檐下十几年,最终都闹得这般结果。叶延四岁就被送出叶府到大佛寺生活,和叶士远的情分更是疏浅,对叶士远那些曲折污垢之事则是全不知晓。
也正因如此,叶延从抚蒙回京的事情才没有遇到更多的障碍。在叶士远贪污案中,他这个亲生的大儿子,确确实实是个完全的受害者,这多少有些讽刺。
和方剑程这顿饭的后半段,二人并未再多说什么,桌上的饭菜他们也都没怎么用,只是云瑶一个人吃了个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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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延返任的事情很快落定,为了更能服众,免得遭人口舌,他被外派到山西闽原道下的一个小县城任职历练,等做出点政绩,两三年后便能回京。
小县城的名字叫做乌梅县,据说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民风淳朴、景色宜人,并非清苦僻壤,叶蔓仔细打听了之后这才放心。
叶延干脆不再折腾着从江府搬出去,只等派遣文书一下来,便直接从江府出发。于是这些天,叶蔓便东南西北地给叶延准备离京赴任要用到的东西。
叶蔓这段时日要忙善学堂的事宜,还要给叶延收拾打点,并没有多少空余时间。但是云瑶玩性大,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最近有个著名杂技团来到了京城,机会难得,便硬要拉着云瑶一道去。
“这几日我忙得紧,等过了这一阵,哥哥离京之后我再陪你去,好吗?”叶蔓跟云瑶打着商量。
“不行,这个杂技团只在京城待很短一段时间,晚了就走了。”云瑶十分坚持,“我听说他们会飞天遁地,点石成金,甚至还能原地消失,瞬行百米,跟神仙似的!”
云瑶越说越兴奋,显然这个兴头是被引起来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么玄乎又细致。”叶蔓怎么说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听着听着多少也生出几分兴趣来。
“外面大街小巷都在传,极有名的杂技团,我这几日听他们说了许多次,这才想去看看的。”云瑶一双灵动的黑眸一眨不眨看向叶蔓,软着声音继续道,“小姐,去吧,去吧去吧。”
叶蔓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莫名觉得她和时瑾那孩子在某些时候倒是有些相似——可能孩子心性都是类似的。
她最终只好无奈答应下来,手上的事情能放则放,不能放的交给别人暂代,总算腾出来一个下午的空闲。
云瑶还想拉着竹君一道去,竹君温和笑笑,却还是拒绝了。她性子一向平淡柔和,确实向来都不是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花样的人,云瑶磨着她说了几句,最终憋着嘴角放弃。
这个杂技团似乎真的有些名声,出门那日,演出场地之外一二里地的时候就已经明显人群渐众,整条街都是热热闹闹的。
有不少小商贩趁此机会摆起小摊,在周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人来人往,甚至如同过节一般繁盛。
“这么多人,我们怕是要离得老远伸着脖子看了。”叶蔓从马车上朝外看着,玩笑道。
“不用担心,小姐。”云瑶老神在在地回道,“山人早有妙计。”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来两张请柬,单手利落捻开,对着叶蔓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请柬看起来很是精致,甚至还烫着几个金字,写了杂技团的名字,